楼望东虎口一张,握着茶杯送到唇边,热气萦绕,他没急着喝,而是在阿帖这句话里笑了?声。
“看来标语还?真有用。”
“怎么没用,”
阿帖往茶壶里倒奶茶,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咱家不穷。”
那杯茶送到唇边,将他烫了?一下,唇口微张,看着火塘,她?那里的月亮,跟这儿也一样吧。
寂静的屋里,灯光和阿帖一样温和迟暮,语调安稳道:“叫你早些回来,也不是阿帖不懂事,是咱家地要征收了?,你亚耶生前是酋长,往后我们就下山了?,他成了?氏族里的最后一个,如?今他已经过?世,你阿玛又不在这里,只能由你替他去?做,明白?吗?”
楼望东记起童年时的那个午后,他被带回鄂温克草原,由爷爷领着走过?一个又一个蒙古包,叩开陌生人的家,朝别?人指了?指自己,说以后他就留在这里,还?会留起长发,那时的他尚不知鄂温克族留长发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些人都可以剪短发,为?什么他偏偏要像个女孩?
楼望东凝望着火塘,扯了?下唇:“阿帖,我有些后悔了?。”
阿帖叹了?声:“这次得来的钱都给你,是你阿玛额尼欠你的,你亚耶去?世后,他们把你留在这里守着草原,如?今这里被征收,你就不用再守,后悔也到此为?止了?。”
“我是后悔没带她?回来。”
楼望东唇边浮了?道笑,朝阿帖说:“她?最会跟人吵架,懂法,不会让我吃亏。”
阿帖一听,火塘的光映亮了?她?的眼睛,良久的沉默后,连她?也有些伤心了?:“世间安得双全法,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如?人所愿。”
“阿帖,你在什么时候最想亚耶?”
阿帖看着楼望东:“想要烧煤的时候,因为?以前都是他做的。”
老人的记性不长久,只能回忆到眼前,她?想了?想,似乎怕孙子不太理解,又补了?句:“就像跟人讨说法这种事一直都是你那个’她?’做的,现在没人帮你讨了?,这时候你想不想她??”
楼望东握起铁壶的把手往杯中倒茶,再将水壶放回铁架时,有水珠顺着壶嘴滑落到火塘里,火焰顷刻扑簌扑簌地发出声响,像落进了?情人的眼泪,哭了?起来。
额尔古纳河的冰面渐渐解冻,在春日的薄温下散发着粼粼波光。
但照久了?,又让这条河像被晒瘦了?,路宽了?些,来往的车辆人流变多,最后都聚在一座白房子前。
闹哄哄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争吵的声音能将屋顶掀开,一个个都要说理,每个人都要争利。
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年轻基层干部扯着嗓子让大家安静,这时有人拉了?下他的衣袖,朝门外扬了?扬下巴,激动道:“来了来了,跟他谈就行,他压得住。”
“谁啊?”
昏暗乌压的屋内,唯有狭长门洞透进来草原的春光,众人听见马蹄声一一往外望,只见一道挺拔身影比门楣还高,进来时微低了?下头,再抬头时,一张凌厉深邃的脸庞逆光而立,丰神俊朗。
这时干部的耳边落来声音:“那个留长发的男人,鄂温克族里,酋长才会留长发。”
“咔嚓。”
毗邻海面的香港,四月的温度已经繁花盛开,天?蓝色的光,将一切都照得明亮。
周茉坐在理发店里,眼角的视线斜斜往玻璃门外望,人行道上都是疾步匆匆的身影,他们掠过?一排排鲜艳紧密的广告牌,影子投到地面又似变成一条条飘动的发丝,而屋内,一把利落的剪刀卸下了?她?后背的几缕头发。
“Molly,你真系要做卷发?不怕你妈咪恼啊?”
周茉看着镜子前自己的一头长直发,对表姐说:“就同她?讲是自己用电发棒卷的,一次性的造型。”
表姐翻着手里的杂志,挑了?下眉尖,唇边携着笑:“反正你要做杂志采访,那就认真打?扮,而且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