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早已浓墨,而他望着她的眼睛像于深夜架起的篝火在燃烧。

而这团火在机场响起登机广播时暂停,从?她手中抽走,于初春时令她做冷。

骤然悬空的心是无法落泪的,她只?有迷茫和不知所?措,浮萍一般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呼吸上,依然无法将被瞬间抽离走的心落回。

她看?着楼望东走进?通道,他当初送她离开鄂温克旗时是不是也有这么难受?

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没有这么多?心思百转愁肠,想的时候便来见了。

周茉坐在机场大厅里,两条腿久久无法站起,整个人陷入巨大的空白中,电子屏幕一秒一秒地跳动,计算着他离开的时间,大厅里都是脚步匆匆的行人,他们东奔西顾,可能有坐上和他同一辆飞机的乘客,周茉这一刻望着他们的眼睛,或许这些眼睛,会有一次朝他匆匆瞥去一眼,而她和他的身影,就在这些眼睛里相?遇了。

周茉看?得眼睛发酸,终于漫起了雾。

香港的山变得黑郁郁的,下雨时就笼着一层挥不去的潮湿,四周都是黏的,将她黏在这座兀自制造纸醉金迷的岛上。

她于深夜回到半山的家,最先听到声音的是那只?困在笼子里的鸟。

周茉将雨伞停在玄关边,指尖刚想摸亮开关,猛地想起什么,突然转身出门。

她这几天都没有用家里的车,如?今驶入雨潮铺满的柏油路面,就像一切都回归原位,而所?有的记忆,都安放在一处小小公寓。

鞋跟边走边落着雨滴,她回到出租屋,抬手打亮了客厅的灯,卧室的,浴室的,厨房的……

每一盏灯都好端端的,他说灯坏了,要找房东理赔,可是房东根本没收到消息。

所?以?,他只?是找房东给她续那三个月的租期。

三个月,如?果签证还没下来,大概率是拒了。

周茉伞尖的雨水漫渍了入户的一角地毯,她怎么没想到,当初在鄂温克时,她也说自己房间的灯坏了,也是骗他的。

如?今,被他骗回来了。

她胸口激得起起伏伏地喘,整个人侧躺在沙发上,包里的东西也随之倾洒,一尊木马堪堪滑到她胸口,像在安抚她,她指尖摸了过来,是包不住的粗度。

周茉又气又难过,在这个沙发上,他们曾经差点就连在一起……可是他守住了,转头又给她这样东西,什么意思呢,叫她被他牵着,又像出于愧疚的道歉,他道歉也不会做,好像在说我想给你,比你想要的更多?。

香港今夜的雨下成?了一片黑雾,在飞机顺利起航之后。

这次楼望东在北京转机,从?前他并不愿意来,如?今站在机场大厅里,手中握着周茉给他的黑色行李箱拉杆,干燥的天气在抽走香港留在他身上的湿雾,没一会儿,就有道清高身影朝他跑了过来,喊

“哥!”

他眸光一掀,面上没什么表情,对方却笑得灿烂,好像北京春天的日?头特别好,也长?在了他的脸上:“哥!你终于来了!”

楼望东单手插在风衣兜里,说:“吃饭了吗?”

陈叙屿摇了摇头,笑出一排白牙:“我请你!我挣钱了!”

楼望东淡声?道:“就在机场吃,我一会还要飞回海拉尔。”

陈叙屿脸上的笑就凝成?了一块白面,他长?得白,身量只?比楼望东低一些,说:“你不是来看?爸妈的吗?”

“你不是天天和他们呆在一起吗?”

“是啊,烦死了!天天唠叨唠叨,姥爷也唠叨!救命啊大哥!”

楼望东眼神黯了黯,说:“那你这双眼睛把我的影子带回去,就算都见了。”

陈叙屿心情一下就不太好了:“那你这么远飞来北京,是有其他事吗?”

“我是从?香港飞回来。”

陈叙屿睁大了圆眼,两兄弟往餐区门口走去,人来人往,他倒当起了护卫,替挺拔魁梧的楼望东挡了人流,问:“你去香港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