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全羊已经熟了,有经验老道?的师傅在分肉,恩泰兴奋地穿梭其中,嘴里叼着手?里拿着,音乐又随着柴火更加热闹,他又蹦蹦跳跳,身后拖着道?活泼的影子划过,周茉站在这边看?到另一边的男人。

隔着道?楚河汉界似的,周茉缀在楼妈妈的身后非常安心?,楼望东也没有走上前,但眼神静静汨汨地凝着她,他的存在感极强,以至于?让周茉在走动间依然感觉到脚底下有火在烧。

楼妈妈引着周茉往堂屋里进去?,那儿比外头安静一些,但也不时有人觥筹交错,坐在正中央的是位白发长者,盘起头发的前额上挂一串绿松和碧色古珠,她已经很老了,但又觉得?这种老是从很久之前开始的,能一直这样子下去?,没有尽头地定?格住了。

周茉坐在火塘的侧边,温度又再次热着她,鄂温克族都有自己的火种,一年四季就烧在客厅中央,底下是干净的柴火和煤球,上方的铁架则热着一壶水。

有婶婶来给周茉倒茶,反正她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就微笑地点点头,她之前就在鄂温克旗做过司法援助,与他们打交道?有过经验,此刻反而不拘谨,她从袋子里拿出橘子一一摆到火架上烤着,又把酒拆开,给大家都倒上。

楼妈妈的翻译比楼望东靠谱多了,还会劝酒:“等一下让望东送你回去?好了。”

大家都喝得?尽兴时,周茉眼神从门框往外望,却?不见了楼望东那道?身影,只看?见刚才站在楼妈妈身边的男人,面前也是围了一圈中年男士,他穿的是身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单手?插兜背朝门框,站在一群手?拿酒瓶子碰杯的壮汉面前,他是唯一握着透明?酒杯的男人,不论喝多少都可以,不论喝多少都很得?体。

而她见过楼望东喝酒,很粗糙的一个男人,威士忌大口地喝,白酒仰头就干,和他爸爸不一样,但是,等他老了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怔住了,她怎么会在想他中年时的样子,她甚至很想?看?见……

手?里的茅台晃了晃,有叮当的声响,面前的长辈笑着唤她“茅台姑娘”,周茉说:“没有了没有了。”

然后将盖子阖上,塞回了包装盒里。

接着看?了眼手?机,就这样时间就到十点半了,她原本是在这里躲避楼望东,可现在却?是在等他。

百无聊赖时问楼妈妈:“奶奶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周茉都有一些困了,楼妈妈跟奶奶说了什?么,老人家笑得?眼睛微微一眯,说话时咕噜咕噜,像要睡着了,但又清明?着。

楼妈妈转头跟她讲:“奶奶说,在草原上,要见面就用力地见面,因为不知道?从哪一次之后,就不再相遇了。”

周茉眼瞳在火光里微微一怔,门框外的院子里,有姑娘在人群中跳着转圈舞,仿佛光在此刻都照向了她,深夜依然没有尽头地转着,每个人都没有回去?的意思,火也没有要熄,而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呢,楼望东又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是在人群里看?姑娘跳舞吗,那里高高大大的男人很多,又或者跟朋友玩去?了,反正她可以自己回民宿,他又没责任要管着她。

想?到这,周茉忽然空空落落的,望着烧下来的灰,那点星火都在时间里冷了。

又忍不住觉得?,以后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也会这样,他追一追就不管了,撂了她在原地等着。

她对这里又不熟悉,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进来的人越多,她就感觉到越孤单,因为都不是楼望东。

但有人说起他的时候,周茉一颗心?又提起来,死灰复燃了一下,这时楼妈妈说:“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困了吧?不用一直在这里待着,随时可以回去?睡觉。”

一句话把她燃起的火碾灭了。

周茉还赖在人家里做什?么呢,但她还是找了借口:“我带恩泰来的,他妈妈还没接他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