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然然,你记得我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吗?”

热恋的时候,林醉没少说过这样的肉麻话,陶然喜欢听,但那并不是因为她对那些不着边际的誓言信以为真,她只是喜欢他的声音,她就是喜欢。甜点终究不能当正餐用,后来两人的日子一天天过下来,他渐渐地也就不再随便拿永远造句了。

今天他问得突兀,陶然脸悄悄一红,眼睛盯着电视机,轻声嗔道:“老夫老妻的……”

然后,就听他一字一句地说:

“然然,我可能做不到了。”

陶然愕住,定了几秒,缓缓回头,直直地看向林醉的脸,目光对上林醉的眼睛,她心头一窒,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手上的一片橙啪地掉到了地毯上。

刹那间,仿佛回到二十年前那个下雪的早晨,父亲送她上学,站在教室门口,也是这样地看着她,说爸爸走了,然然你原谅爸爸好吗。她当时太小,脆生生地说声爸爸再见,一扭头就跟着同学进了教室。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为什么。

下意识反应出的三个字已经冲到喉咙口,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垂下眼睛,把地毯上的那片橙拣了起来,放到盘子里,收好刀叉,端起盘子,起身走到厨房,把东西放到水槽里,放水一一冲洗。

龙头开得太大,水花四溅,声音很响,可她还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过来,停在她身后,半晌,听到他用她为之着迷的声音说:

“我认识了别的女人,她怀孕了。”

太阳底下所有的故事都可以用三句话讲完,林醉只用了两句。

陶然用全身的力气压住想要歇斯底里的念头,她一丝不苟地抹着盘子,用最平稳的声音问:

“什么时候认识的?”

身后的声音闷了好大一会才说:

“今年二月。”

“所以这是分手?”她把盘子里的水沥干,开始洗刀叉。

背后半天没有言语。

陶然把水槽活塞拔出来,污水咕嘟嘟地流下去,她用抹布仔细抹掉刚刚溅到台子上的水渍,“你说好了,你知道我会同意的。”

仍然没有回应。

一切收拾停当,陶然把抹布整整齐齐地叠成小小的正方形,放好,却仍然没有回身。

突然一股腥甜流到舌尖,她一惊,放开不知何时咬紧的下唇,无声一笑,对着他映在窗上的影子说:

“我同意,你走吧。”

他好像动了脚步,想要靠近她,却还是停住,终于又开口:

“然然,你不会原谅我,对吗?”话里竟有几分赌气。

陶然沉默。

真奇怪,他们不稀罕她,却都稀罕她的原谅。她不明白她的原谅有什么用?可以裱起来挂,还是煮起来吃?

她再也无力说出一个字,更没有力气原谅,只有沉默。

“那你恨我吧!”

他摔下一句话,恨恨地,扭身就走。

不多时,外面传来嘭的一声门响,震得空气都在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坐下,全身的骨头却像用力用过了头,于是生了根,动也不能动。

她只好站在原地,忽忽竟是一夜。

自始至终处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那感觉十分奇怪,就像是大脑切断了隐藏在身体某处的漏电保护开关,没有天崩地裂,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死去活来,仿佛神经和大脑骤然失去联络,思维独立而清晰,整整一夜,她只是不可遏制地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个问题:

二月,我在哪里?我在干嘛?

我在哪里?我在干嘛?

……

时至今日,麻木的冲击波早已散去,感觉渐渐复苏,大脑重掌每一个神经末梢,才发现目之所及,满是疮痍。

难言的痛楚刺破肌肤,绵绵密密,昼夜疯狂地滋长,一日甚复一日。

对于此,陶然有她最擅长的方式――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