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大,吹得马车上的湘帘卷起?,帘子上挂的青色流苏悠悠摆动。
车里?,杨育宽面容冷峻,端坐不动,拿目光反复扫视着黄葭,黄葭透过帘子望着窗外的街市,一言不发。
夜中宵禁,街上寥无人烟,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官驿。
寒风如刀,庭中柳枝扬起?,叶子簌簌而响。
二楼屋里?,四角的蜡烛点起?,明晃晃一片。
中间的白云铜大火盆已烧得遍体通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窗边桌上摆着一副残局,桌下是一堆名册,原本叠得整整齐齐,如今已被屋主人翻得乱七八糟。
陆东楼坐在交椅上,听狂风擦过窗纸,飒飒之声不绝。
一旁的陈九韶声音恳切,“这是请帖,几日后赵御史想请您去西湖一游。”
“搁那儿吧。”陆东楼随口道。
陈九韶应了一声,举步退下,转过身?,身?后士卒掩上了门。
廊道外,细雨潇潇,吹得脸上发凉,他忽觉疲累,刚要往拐角处走,却听得一个?脚步声悄悄而至。
转头,远处一个?澄黄色身?影正移步过来。
鲁班尺的啸鸣声在寂静的夜里?动人心弦,陈参将很快明白了来人是谁。
黄葭快步走来,风吹得发丝凌乱,衣袂飘飘,步态却格外从容。
他阔步上前?,匆匆道:“船厂的事你同我说没用,今日太晚,明早你到赵御史那里?去赔个?不是,再带……”
“我来,不为这事。” 黄葭径直打断了他。
陈九韶微微一怔,瞥了她一眼?,又?侧过脸看向身?后的屋子,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抿了抿唇,向拐角处走去,身?影没入黑暗。
黄葭走到门口,几名士卒持刀而立,冷脸盯着她。
她并不上前?,只立在那里?,屋中的烛光穿过门隙,泼洒在她身?上,明媚如残阳。
漏下一刻,云层渐散,廊外月影斑驳。
屋中烛光兀自?通明,外头几个?士卒都盯得快失去耐心。
里?头的声音终于幽幽传出。
“让她进来。”
楼外似有风过,映在窗台的月影微漾,黄葭坐到陆东楼对面,两人隔着快燃尽的蜡烛,一盘无疾而终的棋。
陆东楼正在打谱,没有看她,只微微蹙眉,“有事?”
黄葭直视着他的脸庞,语气生硬,“你当初请我来部?院,究竟是想做什么?”
陆东楼的身?子缓缓靠向椅背,仰面望向她,她的脸色在明亮灯火下沉静如铁。
他沉默地看着她,半晌,蓦然道:“给我一个?回答你的理由。”
“你不是一直想要暗舱的图纸么?”黄葭攥住自?己?的五指,声音平静。
陆东楼拿起?茶盏的手登时一顿,瓷白的盖与檐口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起?头,颇有深意地看向她。
涉及七年?前?暗舱的事在她心底,大约已如湖石般,越沉越深,听她这么痛快地说起?,他不禁犹疑。
陆东楼放下手中棋子,按着自?己?额头,又?忍不住将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怔然半晌,他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
“方才喝酒了?”
黄葭哑然片刻,抬眸看着他,“我说真的。”
“何以为证?”他俯身?望向她,只见?她脸上没有红晕,但身?上那股陈年?黄酒的香气却挥之不去。
眼?下一时昏头,等明早酒醒,只怕是要冲过来杀了他。
一边火红的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窜出一缕沉闷的香气。
他蓦地转头,目光略过棋盘,却瞥见?她眼?角微绯,眸中凛意昭昭,似是心意已定。
昔年?黄葭在泉州,虽是小辈,但凭一身?本事,在内府中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可到了部?院这边,从淮安辗转杭州,她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