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醒了。”来福冷哼,“沈大人,陛下不肯喝药,您……”
前一刻还情天恨海跪在这儿折磨自己的男人,此刻连他的话都未耐心听完便已冲进了养心殿。
来福险些被这粗鲁莽撞的男人挤倒在地,被一旁的小太监及时扶住。
好在他已习以为常,只是叹了口气,守在殿外没有再进去。
殿内。
沈招绕过屏风风风火火赶到龙榻旁,对上天子淡然的目光。
他的陛下没了平日里在朝堂上的凌厉与威慑,浑身无力靠在床头,乌发柔顺垂落肩头,唇色苍白,眉目被病气熏染,在昏暗的烛火下脆弱得令人心折。
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沈招跪在榻边,端起那碗搁在案几上的药,哑声道:“陛下,先喝药好不好?”
纵使心中有怨,有妒,有不甘,可从他栽在萧拂玉身上开始,他便该明白,没什么东西比他的陛下更重要。
他从未想过他心中那些碍于颜面,无法对心上人宣之于口的忧虑惶恐,那些心中无法被满足的渴求,有一日会刺到萧拂玉身上。
帝王本是孤家寡人,手足情分断绝,父是君,故而没有父,母亲自焚于冷宫,故而没有母,独独一人被架在这森冷的皇宫里受尽高处严寒,生性多疑又如何?吝啬于交付全部真心又如何?他如何能再忍心,忍心让他的天子再添一笔烦忧。
“药太苦了,”萧拂玉半垂眼皮,神色厌倦,“朕不想喝。”
沈招放下瓷碗,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天子冰凉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
“陛下,臣不该被嫉妒冲昏了头,在御书房,在百官面前拈酸吃醋,藐视皇威,失了君臣之礼。”
沈招顿了顿,抬眸望向萧拂玉,连心也一并剖开,终于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是陛下,臣害怕,害怕您真的接受了谢无居的心意,便连心都要切一半分给他。”
“陛下,爱一个人,当真能容许旁人觊觎,与旁人共享?”
“臣不信。”沈招斩钉截铁道,黑眸一瞬不瞬凝视他。
“萧拂玉,你便是杀了我,我也无法接受有其他男人争夺你,分享你。”
即便他接受,嫉妒总有一日会彻底吞噬他。
要么他死,要么那些个野男人死。
萧拂玉抚摸男人下巴处刚刚冒头的胡茬,“朕从未想过要接受谢无居的心意,朕又不喜欢他。”
“那陛下……喜欢谁?”沈招俯身凑近,低声喃喃,眼睛越来越亮,“是不是臣?是臣对不对?一定是臣。”
陛下说从未想过要接受谢无居的心意,因为不喜欢谢无居。
那反过来不就是
因为喜欢他,所以接受他的心意?
陛下果然喜欢他。
沈招翘起嘴角,低笑一声,眸底阴霾一扫而空。
这一年半来惶恐不安的心仿佛有了归处。
谢无居算个屁,陆长荆和季缨又算个屁。
哼,陛下喜欢的只有他。
“……”萧拂玉抽回手,冷冷睨他一眼,“你一个人在这儿瞎乐什么?”
“没什么,”沈招舔了舔唇,喜滋滋道,“其实陛下就算接受谢无居的心意,也没什么。”
反正也得不到陛下的心。
就算入了后宫,也不过是个独守空房的无宠小妾罢了。
“臣错了,臣下次定不会这般在外人面前不守规矩了,”沈招直勾勾盯着他,去拽他的衣袖,“陛下莫生气了。”
萧拂玉本不欲搭理这莫名其妙的男人,他一句话没说,也不知沈招脑子里又想了什么,自个儿便把自个人哄好了。
谁知余光一瞥,却见男人头顶的数字又开始闪烁。
【60】。
“陛下,臣喂您喝药,”沈招再次端起瓷碗,舀了一勺递到他面前,耐着性子哄,“如今北境尚未安定,事事都需天子主持大局,您得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