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无事了,季卿还不走,是还有话要对朕说?”

沉默许久,季缨垂眸行礼:“臣告退。”

他退出养心殿,独自一人走在出宫的宫道上,并未留意夜色里盘旋在他头顶的鹰。

……

季府位于上云京最不起眼的西街末尾,当初萧拂玉尚未登基时,为了商议要事不惹人注目,亲自给他挑了这处别院。

他们共有的别院,如今也只有他还记得。

季缨踏入府门,管家连忙迎上来,“统领今日回得晚了些。”

“嗯,”季缨穿过前院的月洞门,“今日陛下临时传唤,便晚了些。”

管家自陛下登基前便来了这季府,自是知晓两人从前的事,闻言也只是叹气。

“今日府上的侍从们瞧着天气好,便想着将统领书阁里的书都拿出来晒一晒,谁知有个丫头片子不小心打翻了桌案上的砚台,弄脏了统领桌案上的画……”

季缨倏然停下脚步,冷声道:“我不是说过,谁也不准进书阁?”

“老奴也是事发后才知晓,好在他们并未上二楼,老奴已经打发了闯祸的侍从,”管家无奈道,“只是那幅画……不知统领要如何处理?”

“这你不必管,”季缨道,“夜色已深,管家回去歇息罢。”

待管家走后,季缨马不停蹄赶到书阁,推门而入,反手锁好门。

那幅被墨弄脏的画仍旧摆在桌案上。

季缨大步走到桌案前,待瞧见那幅画,沉冷的面色又缓和下来。

这只是一幅其他官员送来的寻常山水画。

季缨端起桌案上的油灯,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的书架上没有书,挂满了一个人的画像,只是垂落的红色纱帘飘荡,让人看不清画中人的脸。

季缨端着油灯走过去,停在最角落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像前。

他薄唇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伸手撩开纱帘,整个人倏然顿住。

画不见了。

季缨的脸瞬间冷下。

一声鹰隼的戾叫自窗外传来。

季缨推开窗,仰头望去,只见那只被他赶出养心殿的鹰双爪抓着那幅画,在夜空中盘旋几圈,似是为了报复他,那双漆黑的鹰眼看了他一下后,鹰隼径直带着那幅画往皇宫飞去了。

骁翎卫养的畜生,一个比一个让人生厌。

不能让他的陛下看见这幅画。

绝对不能。

季缨疾步下楼,抄上弓箭,上马追去。

待他一路追回到养心殿前,看着那只鹰自窗口飞入,忽而停下脚步。

脚下仿若生了根,无法挪动半步。

养心殿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瞧见几个宫人走动,以及那抹斜倚在榻边的秀丽身影。

几息后,养心殿的殿门打开,一位宫人走到他面前。

“季统领,陛下让您进去。”

季缨闭了闭眼。

帝王之命,不可违。

季缨步入内殿,一眼看见倚在榻上的天子,垂下目光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

“爱卿行色匆忙,赶来养心殿,却又立在殿外徘徊不愿离去,所为何事?”萧拂玉漫不经心问。

“臣……”季缨喉口艰涩,说不出话。

只听得帝王冷笑一声,手中画卷砸在他额角,而后于地上滚落开来。

画上的人也映入眼帘。

红衣美人衣裳半褪,衣襟垂落至臂弯,坐在温泉池边,正低头用脚尖拨弄池中的水。

一只画外人的手在画面最边缘伸进去,挑开大腿处开叉的衣摆边沿探入,扣在天子过分纤细的腰肢上把玩。

这只手是谁的欲望宣泄,根本不言而喻。

“……”

殿中其余宫人早在季缨进来时都退了出去,殿中只有他与帝王,以及帝王心腹来福。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