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檐雨走了两步上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谢昀,只是刚才脑中一闪而过今日那一句,「要为老师翻案正名」,心头一股冲动……檐雨仰起脸,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似乎不再躲避。

“前路会有些暗,太傅提着这盏灯吧。”

谢昀接过了那一盏灯,手柄上还留着她的余温,竟觉得心湖泛起涟漪。

那双眼睛,真的太熟悉了。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檐雨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走远之后,将面纱一扯,唇边漾着浅浅笑意。

虽然还是困在这深宫,虽然一切都不能言明,但毕竟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还有人记得父亲,记得他是个好官,还守着旧约要为他正名。

秋日原本寂寥,今日却为她带来蓬勃生机。

想着想着,檐雨的步伐也越发轻快。

在她未曾注意的转角处,卫朔眼神沉冷。

他幽幽然开口,那语气却比淬了冰还寒上几分:“昨日煮面,今夜赠灯。”

“君子当如圭如璋,令闻令望。你觉得,本宫与太傅,谁才是这样的君子?”

王公公原本像个木头似的定在那,一听这话才意识到是太子在向自己问话,赶忙回神:“殿下是大齐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性情品格自然是天下郎君中的第一等。谢太傅再是君子,也是臣子,岂能与殿下争锋。”

“嗤”卫朔压低了眉眼紧盯着王公公,然而眼神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若是她呢,她会怎么说?”

王公公眼神一抖:“檐雨姑娘必然会与老奴所想一致,天底下任凭哪家郎君,也比不过太子殿下。”

“我问的是她吗?!”卫朔忽然转怒,眸光越发冷,头也隐隐作痛。

“老奴死罪!”王公公扑通一声跪了,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可算是彻彻底底领悟了什么叫君心难测。

原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偏偏此刻在他脑中聚到了一起,卫朔猛然间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顾家女儿,脸色越发阴郁。

“是否少女怀春,向往着的都是这般翩翩君子?”

王公公早已噤声,哪还敢再随便应话:“……老奴,老奴断了尘缘数十年,哪、哪里还能懂得这些……”

是啊,他昏了头。

怎么会问一个阉人这种事。

卫朔的面上戾色渐浓:“你不懂,她懂。”

停云霭霭「七」

停云霭霭「七」

泰安殿内,卫毅正在御案前,凝视手中卷张。

萧贵妃在旁伺候着,一盏茶凉了又换,如此往复已经有两三回。见卫毅动也不动,她柔声提醒:“陛下歇会儿吧,都看好久了。”

卫毅将那纸扣在桌面上,手指头在上头敲击两下:“知道符衡是怎么死的吗?”

萧贵妃未觉异常:“不是听说,是吃了东宫赏的酥糖,中毒身亡的么?”

“东宫的酥糖,是朕赐的。”卫毅斜眼瞟她,“你的意思是朕杀了符衡?”

“妾万死也不敢。”萧贵妃立刻移步到御案前跪下请罪。

卫毅此刻不怒自威,缓声道:“后宫的事情朕从来不问,这些年你弄死弄走的那些,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但这是太子!贞婉皇后生的嫡长子!!你连他都敢算计,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嫡庶,什么是君臣?!”

他的声音不大,中气却足。

“自然是晓得的!”吓得萧贵妃顿时慌了神,老老实实地招供道:“陛下明察,但妾与这符衡的死,真的万万没有关系呀!”

卫毅也不听她辩驳:“你敢说,太子服的汤药也与你没有关系吗?”

方才只听他说符衡,全然忘了这一茬,萧贵妃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浑身抖如筛糠。

然而嘴上却不敢承认:“太子殿下就要及冠,身边却连个侍寝的婢子也没有,瞧着那内人模样还算周正,又是入宫就陪在殿下身边的,就…就想着成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