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的再忙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欢喜都更逼真了许多。产女以后,恩宠更盛,永安宫的好日子看来还会持续很久。

就连柳知恩也是放下了提着的一颗心:刚才皇帝进去的时候,徐娘娘是没有先行串过供的,若是说破了她已经知道皇帝的那番说话,那得多尴尬?

一边掂量,一边不知不觉便走回了月子房门口,柳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往里迈步,不过里头倒是传出了声音。“是柳知恩吗?”

“奴婢。”柳知恩忙回了一句。

“进来吧。”徐娘娘的语调很和缓。

说起来,皇帝都进得,他一个宦官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柳知恩掀帘子弓着腰进了屋里,眼睛就看着底下的地面,一处也不敢乱看的。

屋内确实还有些隐隐约约没散尽的血腥味儿,不过徐娘娘的精神头还不错,让柳知恩进屋以后,她沉默了一会,等都退下去了才说,“产前进来过的事,大哥并没必要知道。”

两边这是想到一块去了柳知恩的心是彻底地放了下来,连声音都精神多了。“回娘娘话,奴婢也是这个意思,和两位姑姑都已经说好了的。娘娘就只管放心吧。”

“那就行了。”徐娘娘打了个呵欠,“看过点点了?大哥倒是挺喜欢她的,连名字都亲自起呢。”

“小皇女精神十足、健壮活泼,确实招喜欢。”柳知恩小心翼翼地瞥了徐娘娘一眼。

徐娘娘被他逗乐了,“们这都是干什么,平安生产不是喜事吗?怎么一个个和办丧事似的,好像生的不是点点,是个狸猫呢。”

“娘娘”柳知恩有点无语了,“您这不是乱用典吗……”

看都看了,反正徐娘娘穿着也齐整的,他便不再担心忌讳,而是上上下下,仔细地盯着徐循打量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要从她面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徐循先由得他看,后来也烦了,“知道,知道,都是担心过不去这道坎……”

她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这笑意令柳知恩诧异的是,竟是连他也找不到丝毫虚伪。

“们啊,都是心太大了。”庄妃娘娘斜倚床头,就这么和柳知恩闲话家常般道,“都觉得有福运呢……可这福运到底是什么货色,什么成色。不就是被文皇帝夸过一句?还真当圣天子一言九鼎了……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是不是福运,自己心里是最有数的。”

柳知恩不免微微有些赧色:要说他私心没盼过徐循一举得子、一步登天,那也是假的。

“心里不足了,自然也担心心里不足。”庄妃和缓地说,像是安慰柳知恩,又像是自言自语,“还记不记得,今年夏天就这间屋子里,对说的那些话?”

柳知恩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是太记得了。他垂下头望着地面,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低声道,“奴、奴婢记得……”

“那天晚上,想了很多。”庄妃轻轻地说,“觉得说得很对,谁的命都是上天定的,谁也没法和天去斗,甚至连大哥都没有办法,命都是定好的,命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没有能有选择的余地。是不是,柳知恩?和都是一样的,入宫不入宫,不是们选的,得宠不得宠,不是们选的,生子不生子也不是们能选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她突然笑了起来,“有这样的感觉吗?有时候觉得,这宫里生活,就像是和一种无形的力量斗,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哪儿,可觉得它一直嚼吃着,嚼吃着所有能嚼吃的东西。有时候觉得就像是打一场没有对手的仗……就那天晚上,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它能吞掉的所有,吞掉的父母、的子女、的名分,即使最后它要吞掉的命,也始终有一样东西是它拿不走的,知道那是什么吗,柳知恩?”

柳知恩再忍不住,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望着这一颗颗灼热的液体落到了地上,几乎不敢相信它出自自己的身体。他想要乞求徐循别再往下述说,他不知这最简单、最平和的语句,为何却能比尖刀更为锋利。

“它拿不走自己。”徐循低声说,“命是天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