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嘉号之争里,徐循犯了错吗?什么错都没有,她是在给当时的太子擦屁股打掩护,以便他能及时回宫正位,不受宵小阻隔。这事要传扬出去,逼宫诸官唱的肯定是白脸,她就是个大红脸儿。按理说,除了当时逼宫那些人以外,其余所有人都应该看得懂这事的道理,但就因为她是宫妃,领头逼宫的是文臣。文官怎么能唱白脸?后妃气焰压过文官,这是外戚乱国的危险苗头当时嘉号之争,多少也有给皇帝做规矩的意思,但其中亦有些人就是这么看待此事的。外戚祸国,所以从外戚到后妃,都不能压制文官,不能管宫门以外的事,这就是所有文臣的共识。

如果今天是内府管库,徐循直接下令把内侍拉出去打死,说不定都会得到文臣的颂扬,但今天是户部的事情,那不管这个库使如何失职,如何应该贬谪,都不能由她来促成推动尤其特别是她,嘉号之争、外戚横行等是非的中心焦点徐娘娘,一旦她插手,这库使说不定都会被夸成一朵花,被塑造成饱受冤屈的忠臣……反正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欺负后妃的,都踩了她两次了,又何不惮踩个第三次呢?

郁闷归郁闷,该办的事还是得办,徐循直接放弃了通气,道,“不论是霉变还是偷着卖了一时还没把帐给做平,反正我估计几天内是上不来了若是这一次出去买了,你们确定以后都得往外买?”

话出了口,想想又苦笑道,“算了,当我白问。”反正文臣和后宫扯皮,天然就占了优势,这回她开了个口子,以后还想要扭转这个势头?那就真难了。

刘尚宫也道,“若非如此,皇爷又怎会把内承运库那五库给收归内府呢?到底还是内侍听话些,若换做是咱们内府五库,谁敢这么给您气受?”

这些片汤话现在说也没用,徐循终究决定道,“戊字库那里,每天三次地催要,等上三天,看情况吧,实在恶化得快了,那也只能使人拿银子出去买罢。又或者请大哥从外地索要些回来也好。”

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由内侍出去采买,她也读过白乐天的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别看这些宦官在她跟前乖得和鹌鹑似的,走出去还不知有多跋扈,直接采买,一样是养肥了一批中间人,叫苦的终究还是药铺。

不到办事,真不觉得难,徐循这几天被折腾得,实在有一肚子的火想发,奈何她要发火的对象虽然可能就在皇城里,就是一墙之隔,但她永远都接触不到,甚至说即使接触到了,也没办法骂,一骂就等于是帮了他,这时候她就特别理解那些宠妃吹枕头风的心理了现在是顾不上,等到事情过去了,她要不整一整那无赖库使,还真是枉费了她的品级。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皇帝也是挂心着疫情,罕见地几天没进后宫,似乎也没去南内,徐循也不可能拿这样的小事烦他。无奈之下,虽然忐忑,但也只有等下去了。

似乎是天不助京城,第二日起,竟又开始下雨,一下便是七八天,伴随着雨情,城里的疟疾更加流行,雨停后不久,就连宫里也是拦不住陆续有人发病。还好此时戊字库终于送来了各色香料,太医院也即使送上经过精制的丹丸。于是各宫都是严防死守,除了必要的领饭以外,无事不许任何人出来走动,各宫主人起居的屋子里,日以继夜地燃烧着香丸,有体面的下人屋里,或明或暗,或是主人赏下,或者是底下人孝敬在他们这个层次,反而不必担心香料短缺的问题,就是之前戊字库没送药材的时候,一样是各有门路,那些没门路的、不得宠的普通宫女,则每日几次燃烧艾叶,四处抖落艾草灰,以此来躲避秽气。

至于城外,或是因为端午过了,不再烧艾,也不知烧艾可以防秽,已经开始流行三日疟,听说是开始死人了。此时凡是因疟疾死的,全都要送到城外化人场去烧了,绝不许留下遗体,停灵发丧,以免再度传染。不过即使如此,也没能止住流行的势头,听皇帝说,如今疫情已经扩大到京畿一带,也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除了正常的政事活动不能停止以外,宫里直接没过端午和六月六,孩子们也不去上学了,整日都呆在屋里,徐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