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慈宁宫。

寝殿内檀香袅袅。

温太后一身雍容典雅的金色凤袍,半倚在金丝楠木榻上,手中翡翠佛珠轻叩,发出几声清泠的声响。

宫人话音未落,那双凤目已缓缓抬起。

“让她进来吧。”

尾音拖得极长,一副慵懒华贵的姿态。

“是。”

不多时。

沈佳人扶着宫婢的手款步而入。

织锦襦裙上的银线云纹随着步伐流光溢彩,发髻高挽,点翠头面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冷光,即便刻意做出焦急之色,眉眼间依旧带着贵妃独有的矜贵。

“臣妾见过母后,愿母后详康金安。”

“平身,坐吧。”

“谢母后。”

温太后微笑,“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

沈佳人乖巧的笑了笑,“臣妾听闻母妃胃口不佳,便想着亲手做些糕点给母妃,自然是来得早了些。”

温太后欣慰得看了她一眼。

凤目蒙上一层薄雾。

不仅是因为她用心,而是她眉眼间,那几分跟死去的明玥公主的相似之处,原来岁月竟这般奇妙,将爱女的音容,悄然复刻在了眼前人身上。

“沈贵妃,你是个好孩子,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没有这份心意。”

“母后夸赞了。”

温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叹气,“如今哀家也老了,凡事若能不操心,就真能颐养天年了。”

“母妃福泽双修。”

温太后笑了笑,“或许吧!哀家正要跟你说,你执掌六宫已有时日,德行才貌皆备,也是时候让皇帝将封后之事提上日程了。”

沈佳人听闻,连忙行礼道,“母妃谬赞,臣妾愧不敢当,只是太子妃之事未明,臣妾身为姑姑,却未能约束好她,实在无颜忝居中宫。”

温太后少见的惊讶了一下。

“太子妃又怎么了?”

沈佳人垂眸,连忙跪下请罪,“母后恕罪!是臣妾失察,太子妃沈宜见苏侧妃珠胎暗结,竟生嫉妒之意,在她胭脂下了麝香,导致苏侧妃小产,太子殿下震怒,将其交付大理寺严审,如今人已收押刑狱。”

“糊涂!”

温太后猛地将翡翠佛珠砸向青玉案,“嚯”地一下起身,冷声呵斥道,“皇家血脉何等金贵,太子妃竟敢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她是疯了不是?”

太子妃沈宜三年无所出,这好不容易盼来皇室新血,竟就这样生生夭折了。

沈佳人伏在冰凉的青砖上,额间沁出冷汗,颤抖着声音说道,“母后,宜儿纵然犯下大错,可她毕竟是太子正妃,求母后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她这一回。”

“年幼无知?”

温太后一时气结,拧着眉道,“她是糊涂!简直是糊涂透顶!”

“贵为太子妃,中宫之位迟早是她的,就算苏侧妃生下皇子,也不过是个庶子,何足为惧?她偏要行此蠢事,亲手毁了自己的前程。”

“以为害了皇嗣就能高枕无忧?如今被押进大理寺,不仅丢尽沈家脸面,更让皇家蒙羞!”

说罢,重重跌坐在软榻上,手扶额头,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痛心,“既敢做这等糊涂事,就该受这惩罚,是她不要这大好前程,谁也救不得。”

“母后。”沈佳人膝行半步,抓住温太后凤袍下摆,哀求道,“宜儿定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下大错,如今大理寺酷刑加身,宜儿娇生惯养,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磨?”

“求母妃救救宜儿,臣妾愿陪她抄录宫规,定要将她的骄纵性子磨得规规矩矩!”

说着,将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温太后心中仍有愠怒,但见沈佳人抬眸时,那双与明玥公主如出一辙的眼睛,脑海里再次闪过女儿受委屈时的模样。

她也曾跪坐在她膝前,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记忆如潮水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