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皇帝司马庞，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三个如同被雷劈中、魂飞天外的人，

目光在徐崇油乎乎的手指、徐矩僵硬的姿势、以及……

徐如那顶，因为刚才慌乱动作而歪斜、露出小半张惊愕煞白小脸，和身上那件灰青色“道袍”襦裙上，

饶有兴致地，停留了一瞬。

司马庞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徐家三人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偶遇熟人的“惊讶”和“愉悦”：

“咦？这不是徐医令和徐司业吗？真是……巧遇啊。”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简陋的食盒，和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灰烬上，

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这烤鱼的香气，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甚是诱人。不知……朕，哦不，在下，可否有幸，与诸位……同食？”

“轰！”

徐崇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口铜钟同时炸响！

眼前一黑，手里啃了一半的鱼骨头“啪嗒”掉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如同离水的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徐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大脑飞速运转，却是一片空白！

而徐如，在司马庞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灰青色襦裙的瞬间，就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巨大的惊恐，让徐如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

猛地低下头，

双手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扣住了头上那顶歪斜的帷帽！

粗糙的灰纱边缘，深深勒进她的指节，

厚实的面纱，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惊恐万状的眼神。

徐如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将自己蜷缩在灰扑扑的“堡垒”里，

瑟瑟发抖，

连呼吸都屏住了！

第39章 坐近些

司马庞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身后的赵普，声音平淡无波：

“牵远些，莫惊了此地清静。”

赵普垂首，无声接过，牵着两匹神骏，

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朝着河湾上游那片缓坡、那圈若隐若现的淡墨山水帷帐方向走去，

很快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忠实地执行着“瞭望”的使命。

“陛……陛……”

徐崇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却被旁边同样脸色煞白的徐矩，一把死死攥住了胳膊肘。

徐崇被儿子掐得一个激灵，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猛地咽下那声几乎脱口而出的“陛下”，硬生生刹住下跪的趋势，

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到扭曲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贵……贵人！请……请上座！荒……荒郊野岭，粗陋不堪，蒙……蒙贵人赏光，真……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徐崇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

仿佛那石头是御书房的金丝楠木宝座。

徐矩也强作镇定，对着司马庞深深一揖，声音竭力平稳：

“寒舍……呃，野外简陋，贵人若不嫌弃，请……请稍坐。”

他侧身让开，示意那块被徐崇擦得锃亮的石头。

司马庞嘴角噙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在徐崇那油乎乎的袖子，和徐矩紧绷的脸上扫过，

又落在旁边，那个从头到脚裹在灰扑扑帷帽里、正瑟瑟发抖、悄悄往徐矩身后缩的“灰色布袋子”身上。

“徐医令和徐司业……好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