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矩的目光,与父亲在空中交汇,
电光火石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同一个惊悚的念头:完了!陛下他……他果然是把主意打到如儿身上了!
帷帽之下,徐如的心思,却与父兄的惊涛骇浪截然不同。
她紧紧攥着粗糙的灰纱边缘,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皇帝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一字一句,烫在她混乱的心头:
“若他是个女儿家……”
“被兄长耽误了花期……”
“怨恨兄嫂一辈子……”
这些话,听在徐如耳中,一股混杂着极度恐惧、荒谬感和莫名羞耻的寒意,瞬间爬满了徐如的脊背!
她隔着厚厚的灰纱,仿佛都能感觉到皇帝那灼热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断袖!
陛下他……
真的是个断袖!
他喜欢的是作为“男子”的自己!
这个想法,让徐如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坐在那里,如同坐在一个巨大的、随时会爆开的火药桶旁边,每一秒都是煎熬!
徐如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咯打颤的声音。
“翠花娘子,”
司马庞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精准地刺向徐如紧绷的神经,
“这酒……似乎有些凉了?”
徐如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怀里的酒壶扔出去!
她慌忙应声:“是……是!奴婢……奴婢这就……温……温一温?”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温一温”该怎么做。
难道要她把酒倒回壶里,再用火烤?
还是……用体温捂热?
脑子突然冒出的念头,让她羞愤欲死!
“呵呵,”司马庞似乎被她的窘迫逗乐了,轻笑出声,
“不必麻烦。只是随口一问。”
司马庞话锋一转,目光却依旧锁在徐如身上,
“翠花娘子觉得,这上巳节……是青年男女定情的好日子吗?”
徐如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夹着嗓子,用那干涩发抖的声音回答:
“回……回贵人……奴婢……奴婢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只……只觉得……大家开心……就……就是好日子……”
徐如脑子一片慌乱,回答得颠三倒四,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恐怖的对话。
“开心?”司马庞重复着这个词,目光透过那厚重的灰纱,
仿佛,要看清里面那张惊惶失措的小脸,
“是啊,开心就好。”司马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追问。
徐崇和徐矩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徐崇恨不得冲上去把女儿拉回来,
塞进马车,立刻逃离这个恐怖的修罗场!
他只能不停地,往嘴里塞那些碎成渣的胡麻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堵住自己即将崩溃的尖叫。
徐矩则死死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清晰地看到,
当徐如笨拙地倒洒了酒、或者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时,
皇帝眼底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愉悦。
甚至是一种近乎欣赏的……眼神。
尤其是当徐如那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隔着帷帽隐约传来时,
皇帝摩挲酒杯的手指,似乎都停顿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更加幽深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