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里面装满了精心准备的祭品。
有亡妻生前爱吃的枣泥糕、几样时令果子,
还有徐如特意学着做的、形状有点歪扭的艾草青团。
徐崇望着不远处妻子那方朴素的墓碑,鼻子一酸,未语泪先流,嘴里喃喃念叨:
“夫人呐……今年……今年才三月啊!这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哇!你在下面可得好好听着,保佑咱们家……”
徐矩紧跟着下车,一身素色长衫,脸色比天色还沉。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扫墓的人家都离得较远,
这才转身,
对还坐在车里的徐如低声道:“好了,附近没人。快些换,别着凉。”
车厢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徐如紧张又小心地,脱下那身束缚了她十几年的男装,
换上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颜色清雅的水蓝色襦裙。
徐如摸索着,笨拙地,将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少女发髻,插上一支素银簪子。
这还是亡母留下的旧物。
做完这一切,徐如深吸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又带着一丝陌生的忐忑。
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就在徐如的绣花鞋刚刚踏上车辕,半个身子探出车厢的瞬间!
一个洪亮、带着惊喜和几分长途跋涉风沙味的年轻男声,如同惊雷般,在不远处炸响:
“徐大哥!真的是你!”
这声音太熟悉了!
徐矩和车下的徐崇同时身体剧震!
徐矩脸色大变,猛地回头,
同时,下意识地想伸手把徐如推回车里,
但,已经迟了!
徐如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脚下一滑,
整个人,踉跄着跌下车辕。
徐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让徐如摔个结实。
但徐如头上下车前刚戴好的帷帽,却被这一下晃歪了,
半边轻纱滑落,露出了她梳着少女发髻、略施薄粉的侧脸。
喊话的人,也显然没料到车里还有人,
更没料到下来的是个……小娘子?!
来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脚步踩在湿软的草地上发出“噗噗”声,
待看清被徐矩扶着的、穿着女装惊慌抬头的徐如时,
他猛地刹住脚步,虎目圆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呼喊:
“徐妹妹?!是……是你?!徐如妹妹!”
来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禁军制式的劲装皮甲,腰间挎着横刀,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一身勃勃英气。
正是徐如的青梅竹马、凉州武安府都尉谢则!
此刻,他不是应该在凉州厉兵秣马吗?
徐家三口的脑袋同时“嗡”的一声!
徐崇手里的食盒,差点脱手砸在自己脚上,
他手忙脚乱地抱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徐矩扶着妹妹的手臂瞬间收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徐如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把滑落的帷帽拉回去遮脸,手却抖得不听使唤。
“谢……谢则?”
徐矩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强烈的警惕,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矩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谢则身上的禁军装束,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