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谢过裴大人关怀!”

徐如的心跳在裴肃说出“小娘子清誉”时,如同脱缰的野马,几乎要冲破胸膛。

巨大的羞窘,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肃的目光,那带着了然和戏谑的目光,像最细的针,扎得她无所遁形。

他什么都清楚!

他不仅知道她是女子,更知道她此刻的窘迫与恐慌!

他是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掌控感!

这想法让徐如浑身发烫,脸颊如同火烧,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滴血。

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裴肃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疼痛来维持一丝清醒。

听到父亲的催促,徐如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对着裴肃的方向,硬生生地挤出几个字:

“多……多谢裴大人。”

裴肃将徐如那副羞窘欲死、连小巧耳垂都红透的模样尽收眼底,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满足笑意,

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漾开圈圈涟漪,却又迅速归于平静无波的温雅。

裴肃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依旧,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口一说,徐医令不必挂怀。谢则也是赤子之心,情有可原,你也不必烦恼。”

他轻描淡写地将谢则的莽撞定性为“赤子之心”,算是彻底揭过了这一页。

裴肃优雅地将手中只啜饮了一口的茶盅递给旁边早已吓得呆若木鸡、此刻才回过神来的小厮,动作流畅自然。

玄色披风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如同收拢羽翼的夜枭。

“徐司业,”裴肃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立在月洞门阴影处的徐矩,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插曲从未发生,语气是一贯的公务口吻,

“方才所议之事,还需斟酌。明日卯时初刻,烦请徐司业过府一叙,有些细节需当面敲定。”

裴肃指的是方才与徐矩在书房密谈的、关于填补御史台空缺人选的要务。

此刻说来,既是提醒徐矩正事要紧,也是为他自己此刻的告辞铺下了顺理成章的台阶。

徐矩从阴影中走出半步,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紧绷。

他对着裴肃郑重一揖,声音沉稳:“下官明白,明日定当准时过府叨扰裴大人。”

他心知肚明,裴肃此刻的“过府一叙”,

既是公事,恐怕也少不了对今日这桩“意外”的某种“提点”。

裴肃满意地颔首,

目光最后似无意般掠过依旧僵在院中、脸色变幻不定的谢则,

以及榻上那个几乎要将自己缩成一团、只留下一个通红侧脸的“徐家二郎”。

那一眼,深邃难明,带着一丝只有当事人才能心领神会的余韵。

“告辞。”

裴肃不再多言,对着徐崇略一拱手,玄色的身影便从容地向大门走去。

直到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黑漆大门外,

沉重的门扉“吱呀”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院内凝固的空气才如同冰河解冻般,缓缓流动起来。

“呼” 徐崇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踉跄一步,重重靠在了廊柱上,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一片。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布的冷汗,看向院中呆立的谢则,眼神复杂难言,有后怕,有埋怨,

最终化作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谢则啊谢则……你……唉!”

谢则此刻才像是真正魂魄归位,巨大的懊悔和闯祸后的恐慌让他黝黑的脸庞都有些发白。

他猛地转身,对着徐崇和徐如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和诚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