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紫草畦边,转眼只剩下徐如一人。
难得的清静。
徐如放松地蹲在紫草旁,指尖终于如愿地轻轻拂过那冰凉柔韧的花穗。
阳光透过忍冬藤的缝隙,在徐如青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徐如甚至微微眯起了眼,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惬意,
暂时将御书房、皇后、父亲担忧的眼神、还有那个令人心慌意乱的皇帝……
都抛在了脑后。
自由的味道,
大概就是这混杂着泥土和药香的午后阳光吧?
徐如心里默默数着日子,离及笄,还有十三天……
十三天后,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就在徐如沉浸在这片刻安宁,几乎要哼出不成调的小曲时,
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青竹雪松的熏香气息,极其突兀地飘了过来。
徐如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徐如几乎是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循着气息的来源望去
就在药园最僻静的一角,
一丛茂盛的、开着黄色小花的连翘后面,
一道深绯色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是裴肃。
他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走远?
此刻,他身边已无属官随从。
他独自一人,背靠着爬满常青藤的灰砖院墙,姿态闲适。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在他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目光,正越过那丛金灿灿的连翘花,毫无遮拦地、精准地落在徐如身上。
不再是方才擦肩而过时的视若无睹。
此刻,他的眼神专注而沉静,
像深潭映着天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甚至……
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玩味。
他并没有靠近,只是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隔着摇曳的花枝,静静地望着徐如。
徐如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随即又褪得干干净净,一片冰凉。
徐如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差点带倒旁边的紫草。
膝盖的旧伤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牵扯,
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徐如忍不住“嘶”了一声,
趔趄了一下,慌忙扶住旁边的木篱笆才站稳。
完了!
他不是没看见!
他看见了!
他不仅看见了,还专门在这里等着徐如落单!
他想干什么?
揭穿她?
质问她?
还是……
继续讨要那个该死的“报答”?
徐如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温泉池里那令人窒息的贴近和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徐如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那本厚厚的《百草集注》,仿佛那是能抵挡一切的盾牌。
慌乱的目光与裴肃沉静的眼神在空中相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药园里只剩下风吹过药叶的沙沙声,和徐如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