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矩合上账簿,揉了揉眉心:

“爹,您急什么?陛下既然赐了宅子,难道会让您自己出钱养这些仆役?”

“这些人手,连同宅子一应维护用度,皆由宫中内帑直接拨付,走的是‘恩赏’的账,不动徐家分毫。”

“您只管安心住着便是。”

“内......内帑?!”徐崇再次震惊了!

皇帝连仆役的月钱都包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那岂不是白住白用人?

那......

那柴火堆底下的银钱是不是安全了?

那......

那厨房的张婶是不是可以辞了省一份钱?

不对!

张婶是自己人!

得留着!

徐崇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患得患失,精彩纷呈。

“真的......不用咱们掏一个子儿?”徐崇小心翼翼、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再次确认。

“不用。”徐矩斩钉截铁。

“呼............”

徐崇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脚踏上,拍着胸口,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白住就好......白住就好......”

徐崇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徐如在一旁听得入了迷。

兄长口中那些“岁俸”、“月钱”、“职田”、“力课”、“内帑”......

这些对她来说既陌生又新奇。

原来管家有这么多门道?

原来维持一个家,哪怕是以前那个小破家,需要算得这么精细?

徐如看着兄长翻动账簿时沉稳自信的样子,眼中流露出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徐矩敏锐地捕捉到了妹妹眼中闪过的光芒。

他心中一动。及笄在即,无论未来如何波谲云诡,妹妹终究要恢复女儿身。

嫁入寻常人家也好,卷入更深的风波也罢,主持中馈、打理家业是女子安身立命的基本。

眼下这新宅虽是个烫手山芋,但或许......也是个机会?

一个让如儿提前接触这些、不至于将来两眼一抹黑的机会。

徐矩沉吟片刻,对着徐如招了招手:“如儿,过来。”

徐如愣了一下,放下怀里的藤箱,乖巧地走到书案旁。

徐矩重新翻开账簿,指着上面一行行条目,声音放得温和了些:

“你看这里,‘岁俸二百石粟米’。粟米是实物俸禄,直接入仓。但如今米价平稳,有时将部分粟米在粮价高时售出,换成更易储存的绢帛,或在粮价低时购入,也是一法。”

他用手指点了点旁边一行小字备注,

“还有这‘力课’,是免除部分徭役后折算的钱粮,需按时与地方交割清楚,账目务必明晰,以防胥吏盘剥............”

徐矩讲得深入浅出,徐如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不时指着账簿上的条目小声询问:

“那这个‘炭敬’是什么?”“职田的租子怎么收才公平?”

徐如甚至拿起书案上一支闲置的紫毫笔,蘸了点残墨,在一张废纸上笨拙地学着记账的格式。

徐崇看着兄妹俩凑在一起,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专注,

心里那点关于“白住”的喜悦又被冲淡了些。

他撇撇嘴,小声嘀咕:

“学这些做什么......女......呃......二郎将来是要悬壶济世、当太医署顶梁柱的!学这些铜臭账目......”

徐崇话没说完,就被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

正当徐矩指着账簿上“人情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