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请!”徐矩当机立断,沉声吩咐管家。

徐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袍,对父亲递去一个安抚但效果甚微的眼神,

“父亲莫慌,裴大人深夜来访,必有要事。许是太医署有紧急公务。”

徐矩这话既是说给父亲听,也是说给可能存在的耳朵听。

徐崇哪里听得进去?

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桌子转了小半圈,嘴里念念有词:

“要事......要事......完了完了,肯定是知道我们怠慢灶王爷,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派他上门问罪了......”

徐崇甚至想去藏那盘白斩鸡,仿佛那是他渎神的罪证。

裴肃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饭厅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月白常服,气质温润,

但步履比平日略显急促,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目光飞快扫过饭厅,看到徐崇、徐矩、徐如都在,

尤其是看到徐如虽然脸色有点白但安然无恙时,那丝忧虑似乎才稍稍化开一丝。

当看到叼着排骨的谢则时,

裴肃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

“裴大人!”徐矩率先迎上,拱手行礼,语气沉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深夜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要事?可是太医署......”

“徐司业,徐医令,徐......徐医佐。”

裴肃拱手回礼,声音清朗,目光在徐崇惨白的脸和徐如紧绷的肩膀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转向徐矩,

“打扰诸位用膳,实在抱歉。今日太医署有几份紧要的药材清点册子和疫病防治条陈,需徐医令亲自过目签押。然徐医令与徐医佐皆告假未至,署中遍寻不着。”

“裴某心中不安,恐有疏漏,便冒昧去旧宅寻访,得知乔迁之喜,又闻新宅在此,这才夤夜前来叨扰。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裴肃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理由冠冕堂皇,担忧情真意切,最后还不忘恭喜乔迁,姿态放得极低。

徐崇一听“药材清点”、“疫病防治”,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不是灶王爷的事就好!

徐崇连忙挤出笑容,虽然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啊!原来如此!劳烦裴大人挂心了!都是下官疏忽!疏忽了!快,快请入座!裴大人想必也未曾用膳吧?正好,正好!粗茶淡饭,若不嫌弃,一起......一起用点?”

徐崇殷勤地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裴肃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明显是临时拼凑的饭菜,

又看了一眼徐如面前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米饭,以及她微微低垂、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

裴肃温润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面上却依旧是得体的谦和:

“裴某确实未曾用膳。只是深夜叨扰,已是不该,怎好再......”

“哎呀!表舅!客气什么!”

谢则终于咽下了那块排骨,豪爽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徐世伯家的张婶手艺可好了!这红烧肉,香!”

谢则热情地指着那盘肋排,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

“坐这儿!这儿宽敞!”

谢则旁边的这个位置,有他在中间,正好挨不着徐如!

徐如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裴肃的目光落在谢则所指的位置上,又极快地扫过徐如。

他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脚下却不动声色地朝着徐崇拉开的那张椅子

也就是徐如另一侧的位置

挪了一步:“多则儿美意。徐医令盛情,裴某却之不恭,就坐这里吧,正好有些署中事务,饭后还需向徐医令请教一二。”

裴肃姿态优雅地拉开徐崇旁边的椅子,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随意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