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总管!”
徐崇大着舌头,一只手死死抓住赵普的胳膊,
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个土陶酒瓶,
瓶口对着赵普晃悠,
“您......您来得正好!温......温锅宴!还没......没喝好!”
“这......这可是敬过灶王爷的好酒!灵......灵着呢!”
“您......您为陛下办事,辛苦!劳苦功高!”
“来!喝!喝了这口......沾沾喜气!”
“保......保佑陛下龙体安康!万......万事如意!”
徐崇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把酒瓶往赵普嘴边怼,浑浊的酒液都洒了出来,溅在赵普深青色的袍袖上。
整个饭厅,瞬间陷入死寂。
徐矩脸色大变,低喝:“父亲!不可无礼!”
徐矩想上前拉开,却被徐崇醉酒后爆发的蛮力甩开。
裴肃和谢则都惊呆了,
看着太医令发酒疯逼大内总管喝酒,
这画面太过冲击。
徐如更是吓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管家老刘和几个探头探脑的仆役,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原地消失。
赵普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他看着怼到嘴边的粗陶酒瓶,
闻着那劣质黄酒和徐崇满身的酒气,
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愠怒和嫌恶,
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醉醺醺太医令的荒谬感。
他是什么人?
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内侍监总管!
平日里王公大臣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何曾被一个七品小官如此“灌酒”?
“徐医令,您醉了。”
赵普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恭敬的柔和里,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他试图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没......没醉!”
徐崇不依不饶,死死拽着赵普的胳膊,力气大得出奇,
另一只手还在努力把酒瓶往赵普嘴上凑,
“喝!必须喝!您不喝......就是......就是看不起我们徐家!看不起陛下赐的宅子!看不起灶王爷!”
“喝!喝完了好......好去给陛下办事!顺......顺顺利利!”
徐崇逻辑混乱,但“陛下”、“灶王爷”的大帽子扣得飞起。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且滑稽。
权倾朝野的大内总管,被一个醉酒的七品太医令揪着灌劣质黄酒,
旁边还站着目瞪口呆的太常寺卿、禁军都尉和国子监司业。
徐矩急得额头冒汗,再次上前,
这次用了力,强行掰开父亲抓着赵普胳膊的手,同时对裴肃和谢则使了个眼色。
裴肃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温润但不容抗拒地接过了徐崇手中那危险的酒瓶:
“徐医令,赵总管身负皇命,岂能因酒误事?这杯喜酒,不如由下官代饮,也是一样的沾沾喜气。”
裴肃说着,毫不犹豫地举起瓶子,对着瓶口将剩下那小半瓶浑浊的黄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面不改色。
辛辣劣质的液体划过喉咙,裴肃的眉头只是极轻微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将空酒瓶轻轻放在桌上,对着赵普拱手:“赵总管见谅,徐医令今日乔迁之喜,多饮了几杯,失态了。”
赵普看着空了的酒瓶,
又看了看被徐矩死死架住、还在兀自嘟囔“喝......喝呀......”的徐崇,
再看向面不改色喝下劣酒的裴肃,
脸上的僵硬终于缓缓化开,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恭敬笑容,
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体谅臣下”的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