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署门口,王医令捋着山羊胡,看着那个最近天天准时“路过”、如今却空荡荡的位置,摇头叹气:

“唉,年轻人呐,心思比这凉州的风还难捉摸。前两天还跟个热锅蚂蚁似的转悠,这伤疤刚好利索,人就没影了?”

张蔷正麻利地给一个士兵胳膊上的刀伤换药,闻言手下动作丝毫未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

“走了好。省得杵在门口挡光,还影响伤员休息。”

她利落地打好绷带结,拍拍士兵的肩膀,“好了,别沾水,三天后来换药。”

士兵龇牙咧嘴地道谢离开。

张蔷收拾着药箱,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门口那片空地,唇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校场上,喊杀震天。

谢则一身玄甲,手持“破军”,正亲自操练一队新兵。

他招式凌厉,吼声如雷,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和……

某种无处发泄的烦躁都倾泻在训练上。

“腰挺直!下盘要稳!没吃饭吗?!给老子用力!”他一枪杆抽在一个动作迟缓的新兵屁股上,力道不轻。

新兵痛呼一声,敢怒不敢言。

旁边的副将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将军这两天……吃火药了?练得比打粟特人还狠。”

训练间隙,谢则解下头盔,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

他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军医署的方向,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收回。

正巧看见张蔷提着药箱,和几个医官有说有笑地穿过校场边缘,往伤兵营去。

其中一个年轻医官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张蔷哈哈大笑,声音清脆。

谢则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枪杆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猛地转身,对着刚喘口气的新兵们吼道:“看什么看!继续练!绕着校场,负重二十圈!跑不完不许吃饭!”

新兵们一片哀嚎。

换药时间。

“将军,该换药了。”亲兵队长小心翼翼地捧着干净的纱布和药膏,站在谢则的卧房门口。

自从那晚之后,谢则就严令禁止张蔷靠近他换药。

谢则正光着膀子,对着铜镜龇牙咧嘴地试图够到后背那道已经结痂、但位置刁钻的箭伤。

闻言,头也不回,声音硬邦邦的:“放门口!我自己来!”

亲兵队长看着自家将军那扭曲别扭的姿势,以及镜子里那张写满烦躁和笨拙的脸,嘴角抽搐了一下:

“将军,后背您够不着……还是让……”

“啰嗦什么!放门口!滚!”谢则暴躁地打断,手一滑,指甲不小心刮到伤口边缘,疼得他“嘶”了一声,脸更黑了。

亲兵队长无奈,只好把东西放在门口石墩上,溜之大吉。

心里嘀咕:不让张娘子碰,自己又弄不好,这不是找罪受吗?将军这别扭劲儿,比打仗还难伺候!

谢则折腾了半天,弄得满头大汗,伤口周围的皮肤都被他搓红了,药膏涂得歪歪扭扭,纱布更是缠得松松垮垮,像在身上挂了条破布。

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气得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铜镜嗡嗡作响。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张蔷那双稳定、灵巧、带着薄茧的手……

还有那个石破天惊的吻……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吼一声:“见鬼!”

巨大的篝火在营地中央熊熊燃烧,噼啪作响,映红了夜空。

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劣质烧刀的辛辣味弥漫在空气中。

士兵们围坐成圈,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喧嚣震天。

一场漂亮的伏击战,歼灭了粟特人一支精锐游骑,缴获颇丰。

谢则作为主帅,被簇拥在主位。

他面前也摆着酒碗,但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场,保持着将军的警觉。

只是那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掠过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