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那位请客的袁同学站在我们宿舍的楼下等我,我踩着自个儿精挑细选了一下午才勉强选出来的黑色小皮靴粉淑女粉窈窕地走下楼,一抬眼看见他就乐得只知道眯着眼睛笑了。
冬季的傍晚天黑得早,五点钟的时候校园里早已经是暮色深沉,袁睿看看我身上的红色小棉裙子说:“冷不冷?”
我一面拼命搓手一面用力地摇摇脑袋假惺惺地回答他:“不冷!”
他笑起来,漂亮的黑头发有一束刘海儿软软地搭在脑门上,看上去又调皮又可爱,让人见了忍不住就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我手才伸到他颊边,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然而再想要缩回去时却被他一伸手就给牢牢地抓住了。
难道这就是刚刚丁晓晓同学所说的“一举拿下”?我的亲娘哎,我小心翼翼地准备了一下午,怎么好像还没出手就被别人给一举拿下了呢?
袁睿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力握了握,表情略略不满地蹙了蹙眉头说:
“上楼多穿点儿衣服去,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脸热得连头都不敢抬,乖乖地“哦”了一声后转身上楼,一路上撞了三个人,还有两次差点儿摔跤因为我根本就是飘着上去的。
二零零三年三月,我在这个非典极速扩散的春天里谈起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有一张帅气的白净的脸,眼睛深邃得像是冬天里的湖水,五官细致精美,一头黑头发又柔软又漂亮,大部分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偶尔开怀笑起来嘴角会有两条很细很长的纹路。
男孩子七岁那年没了父亲,日子过得贫穷而卑微,最困难的时候甚至做过搬运工、送货员、服务生、超市理货员……,大部分的时候一天都要兼着好几份工,他从很小开始就要学着照顾妹妹,帮助妈妈照看家里,然后年纪稍长,开始学着怎么赚钱补贴家用,他的妈妈是个下岗多年的普通家庭妇女,而且因为身体不好已经不再出去工作,除此之外他有一个妹妹正在读高三,一家三口住在北京郊区的一个很偏僻很破旧的小胡同里,日子过得平凡而拮据。
其实这个男孩子骨子里又上进又骄傲。
我把他家抽屉里的那些奖状和荣誉证书给整理出来,能装成两大本很厚很厚的图册,他自己也非常珍惜,看见我把它们全部整理出来,眼睛会笑得像弯月牙儿,倾身过来吻吻我的脸,然后又再用力地抱了一抱。
这个时候袁睿已经在读大四下学期,学习成绩一贯优秀的他一早就已经被保送为本校法学院苏院长的研究生,不仅如此,学院为了照顾他的家庭状况还提早为他安排了实习单位。
这条路看起来又光明又平坦。
不过却也不是没条件的。
我们在一起没多久,那位一开口就带着浓浓韩国味儿的苏娆苏大小姐就曾经气冲冲地来找过我们,十分笃定地警告说: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我一听她说这话就笑起来,敢情苏大小姐是韩剧看得多了,台词儿学得一套一套的!那时候我是真的傻呀,眼睛里只看得到一个人,我就觉得袁睿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好的,他聪明又刻苦,谦虚又懂得把握机会,难得还没有时下一些年轻人的心浮气躁,而贫穷对他来说也只会是个暂时的,因为命运是从来不会亏待一个像他这样努力的人的。
苏娆放话没多久,袁睿的保研资格就被本系的另一个男生给顶替了,袁睿气得跑去找院方理论,对方给的理由是他的综合成绩要比另一男生低很多,人家可是本校学生会和法学会的学生骨干,而袁睿则因为各种原因经常缺席校内活动。
我们戴着口罩、手牵着手从教务处走出来的时候遇见了等在门外的苏大小姐,彼人眉梢高挑难掩得意,显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幕。
袁睿刚刚发完了脾气,此刻努力忍着,对苏娆连看都不看一眼,拉起我就往宿舍的方向走,苏娆犹不甘心,追在我们身后幸灾乐祸地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