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狸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
父母、爱人……
到现在,户口本上老是她一个人。
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留住身边的亲密关系。
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也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互相伤害。
人总是对陌生人很礼貌。
却对核心亲密圈的人恶语相向,好像他们永远在、永远能在下次见面时互相原谅一样。
其实不是的。
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意外骤然到来,就没有下一次见面了。
在母子俩话赶话、真的说出什么不能挽回的话之前,她连忙拉住孟西楼。
她拉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瞬身都在微微颤抖。
明明是全世界最亲密的母子关系,此刻却这样互相伤害。
她紧紧拉住他的胳膊,甚至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隔断他们的视线:“孟西楼,我们先出去!”
他眼角晶莹,她不停地拉他指尖,恳求他:“听我的,先冷静冷静。有话,等你们冷静下来再慢慢说。”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气疯了。
许久,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疾步出门。
临走时,还把门狠狠摔上。
冉狸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孟学英
短短几天,面色苍白水肿,和平时浮夸又爱美的贵妇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她拿起床头的纸巾擦眼泪,看到冉狸在看自己,就说:“你不要劝,被这破病折磨十几年的不是你,我真的不想再治了。再换肾,也不过就是重复这三年而已,那治排异也很痛苦啊。”
冉狸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似乎劝她不是,不劝她也不是。
只好先说:“妈,我先去看看孟西楼。”
她赶忙出去找人。
他就在病房客厅,像是受伤的野兽,焦躁地回来踱步。
他眼眸猩红:“你看到了?她瞒着我!她不仅瞒着我,她还说以后再也不想管我了,她是我妈,骂我不孝顺,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来气我”
声音戛然而止,再也说不下去。
她懂,她都懂。
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她最脆弱的时候,真的很希望有人能握住她的手,然后和她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这个动作像是镇定剂,瞬间安抚了焦躁炸毛的孟西楼。
把他从崩溃疯狂的边缘拉回来。
他的掌心冰凉,像是下一秒要发疯:“我就算绑,也会把她绑起来好好治病!”
“我都知道,你打拼这么多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妈妈再生病,不会再遇到当年的苦,我都懂。”
他近乎哽咽:“她还说我不孝顺”
“我都知道的。我和陈大哥聊过,还有你哥也说过,你在南美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十几年漂泊在外,不就是为了让妈过好日子吗?”
孟西楼这个人,也许是因为吃过太多苦,看起来又尖酸又刻薄。
冉狸想过这个问题,应该是他从小到大接受到的善意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对他妈妈,绝对是一颗赤子之心。
像是被这段话安抚到了一样,他瞬间收敛了所有怒气和防备。
他颓然地坐下来,捂着脸,不停地呢喃着:“我不能这样看着她放弃治疗……”
他仰起头,仰视着她:“你知道吗?我已经找了所有资源、全力去给她再找一个肾源。在找到之前,她得配合治疗啊。”
治疗啊,她知道。
但是一提到积极治疗,孟学英就感觉生不如死。
好像再透析一次,她真的恨不得去死的模样。
他不知所措:“我知道治病很难受,我一定尽可能地陪着她,她怎么能、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她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