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空寂下来,只剩他们两个。
周朔弯下腰,侧首看妻子的神情:“不高兴了?”
姜佩兮避开他的呼吸,夺过他手上的团扇,挡到自己的面前,“哪有?”
他伸手捏住扇柄使扇面侧开角度,看到妻子的神情。
“哪里没有?”他的语气有些叹息,指腹触碰她下垂的唇角,“都不肯看我了。”
姜佩兮并不需要他的陪伴。只是一场法会,来去最多一天时间。
她垂下眸,抿了抿唇。
这样短暂的分别,对于曾经和周朔大半年不通音信的姜佩兮来说,根本算不上分开。
但她没想到周朔会拒绝她。
于是此刻那点微弱的不甘心忽然涌上心头,挤占她的矜傲,那些抱怨的话被咕囔着说出:“也不知道是谁说要一直陪我。”
周朔一怔,妻子面上并无怒色,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她只是垂眸避开他的触碰,显出几分倔强。
“我们明天一起去。”
妻子垂下的眸子这才抬眼看向他,清透的眸中隐有雾色,像是春山雨后的傍晚。
周朔俯下身,指腹蹭过她的眼角,终而落在她的耳旁,将她散在鬓边的碎发顺到耳后。
“是我不好。我忘记了我的誓言,抱歉,以后不会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法会,常氏那边让他们改天再过来。”
姜佩兮静静看着周朔,他的神色已染上愧疚,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他用不着这样,姜佩兮想。
她不需要他这样。
弄得似乎她在无理取闹,而迫使眼前人做出谦让一样。他明明就不想去法会,只是怕她不高兴才答应一起去。
姜佩兮记得,周朔说过,他不信神佛。
前世在佛前祈愿的时候,她得知周朔不信这些。
但她仍旧固执地求了。
固执地把自己所期望的,托付给他所不相信的神明。
她好像变得很不讲道理,姜佩兮忽然意识到。
无论周朔是否陪自己去法会,她都不会高兴了。
姜佩兮抿起唇,弯出笑,使自己神态放松:“不用了,徐夫人和我一起,我们作伴正好。你都和常氏约好日子了,怎么好临时变卦?做你要做的事情吧,不用顾及我。”
周朔皱起眉,他握住了妻子的手腕,顺着牵她的手,把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手心。
他半跪及地,抬头仰视妻子:“我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姜佩兮摇头,“没有,你别多想。”
“我没料到和常氏约定的日子和法会撞上。你要去法会,我自然和你一起去。我刚才说错话了,别生气,好不好?”
伪装的面具在谦让纵容的话语下碎裂剥落,姜佩兮面上牵出的假笑终于褪去。
“我说,不用。”
她的怒意多像冰火,寒凉地使人望而生畏。
舒淡冷清的眉眼一旦褪去笑意,冷艳的面容便显出高高在上的孤矜高傲。
不可亲近,不敢亲近。
于周朔而言,妻子这样的神情转变他已很熟悉。
倘若他再试图说什么,那么她冷淡的眼中将溢出厌恶。
然而他还是选择鼓起勇气,“我想和你一起去。”
“可是我不想。”满载凉意的声线,剔透清浅的眸色像檐下的冰霜,倦怠与厌烦一齐裹着微不可见的戾气倾涌而出。
他想说的话哽在嗓子眼。静默一瞬,周朔很快整理好情绪,他放缓了声音:“好。我会安排好明日的行程。佩兮明早想什么时候动身?”
“卯时。”
“那么早?不用过早膳再去吗?”
“不。”
“好。”周朔站起身,他松开了握住她的手,一派恭敬,“我先去安排,可能不太周到,佩兮有想带的东西就让阿商和我说。”
平慈寺法会的相关内容很快送到了周朔手里,是常氏送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