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需要多久呢?”
“越晚越好吧。”
十日后。
连日阴雨。雨打桃花,窗外落英缤纷。
走廊上是隐隐的哭泣。老人床前,一个是他早年经商归来的独子关山越,一个是李阎。
“我过八十大寿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写寿联:自信平生无愧是,死后方敢对青天。呵呵。他们不敢写,忌讳这个死字。我不忌讳。”
“44年我在文德路,枪杀了汪伪政府的高官陈耀祖。我自己心口中枪,子弹壳不好取,到现在还在我身上,大阎,你说我的命硬不硬?”
老人喉头涌动。眼神涣散。
“48年,叶先生任华北军政大学校长兼政委,我护送他到河北石家庄校本部。在那呆了两年。大阎,你说几个,随便说,你们那儿的出名的老将军,我都认识。”
“爸,你歇歇吧。”
头发黑白夹杂的关山越劝道。
“70年,我写信,我写信给……”
关焰涛的气息渐短。
“老爷子。”李阎双手握住老人的手心。
“过去的事,别想了。”
“不想?不想不行。”关山月喃喃自语。
“后来又过了十几年,到现在九十多了,你问我怕死么,也得慌。我胆气坏了?没有。”
“我是有愧事了,我死了问不了青天了。我是对不起你爹,我想认。可认了一件吧,就打不住。好像这九十多岁,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磊落,索性,就全不认了。”
“我脾气火爆,什么事都得我说了算。当初山越他妈走得这么早,我就总琢磨,是不是受多了我的气……”
“我年轻的时候读过一点书,我记得一句佯狂难免假作真。佯狂难免假作真。”
老头子巴掌一紧。
“大阎,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佯狂,假作了真呢?”
手指一点点滑落。关焰涛合眼。
空气被人攥紧似的,少顷,屋内外哭声大作。
李阎垂头不语。
窗外花枝落尽,浮水间,沙沙雨声敲打满地桃花。
第九章 楚神
五月初,逝世的国术大师,始祖拳会名誉会长关焰涛起灵,送行者上千。扶灵者六人。
老人的骨灰安葬在开平老家。出殡那天声势极盛。送上敬挽花圈的人里,颇有几位大人物,不必再叙。
倒有一副没有署名,从香港送来的挽联,李阎瞧得怔怔出神。
“匹夫未折志,中流万古刀。”
李阎看了许久,抽身离去。堂上悲声和佛咒声音渐远。
关焰涛一生,是真真切切,有几个懂他,爱他的老友的。
除去葬礼当天李阎出面扶灵,余下事宜,没人再看到他。这让很多人松了口气,但也让一些人极为不满。
比如关山越。
这是一家清幽的茶水铺子,这时候天早,没什么人。
“嗒~”
关山越把茶杯放下,酝酿了一会儿:“我说,李阎同志。”
“叫我小李就行。”
李阎一身黑色运动服,端着茶水,他之前是没见过关山越的,只知道是关焰涛的独子,在外经商。
“……”
关山越开口:“小李,你们这个圈子的恩恩怨怨呢。我不是很明白。但是老人走之前的话,我是听得很清楚。说实话,我是有些嫉妒你的。”
李阎端着茶水等了一会儿,发现关山越说话半遮半露,正等着自己开口,他想了想,开门见山:“我一周之后回北京,票已经买好了,以后逢年过节,有空闲的话,我会回来给老人家扫墓。”
关山越的巴掌盖住茶杯,又很快松开。
“小李,你可真是……”他一时语塞。
“关老爷子让我扶灵,这只关乎我们两个人,协会那帮人却勾心斗角,能闹到天上去。我和他们相看两厌,一句话也欠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