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男女的欢声,甲板那头还有婉转的白字仔戏传来,不是什么正经词。什么龙凤,玉柱子,桃源洞啥的,李阎没仔细听。

查小刀坐在甲板上,一边抽烟一边使劲抹着脖子。

他没用吕祖手记,进来的身份是在天保仔李阎的亲信,手上没几个人,和正八经管十几条船的李阎不是一回事。

红旗帮作为南洋五旗海盗里最大的一只,足有几百条船,岸上岸下六万多兄弟,上万条火绳枪,刀枪不计其数。天保仔李阎,也是响当当的一块名号,五旗海盗,多少都知道一点。

“感觉如何?”李阎问道

查小刀叼着烟卷:“醒过来瞧见一三十多大妈搂着你脖子喊爷,我好悬没动手!你怎么样?”

李阎并排和查小刀坐在一起。

“和你差不多。”

两人同时一顿,查小刀眼神一冷,李阎咧嘴大笑:

“好重的腥味……”

咻!

李阎仰天而倒,伸手抓住一杆包铁杆的长箭,箭尖擦过鼻头,尾羽犹自颤抖。

乱箭如滚潮!

甲板上喝酒的,唱曲的,甚至扭打在一起的,连闷哼地机会都没有,噗嗤噗嗤的沉闷肉声响成一片,一个个血袋子似的,倒在满地血泊当中。

“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凄惶叫声响彻整艘大船。

“那个红头巾就是天保仔!“

李阎耳朵一动,脚面一压甲板,身似燕隼腾空而起,三两个纵越硬生生翻上两层船舱,正对上夜色下十来个手捏长弓的凶狠汉子,离他最近的,是刚才喊话的,一个满口烂牙,面色黢黑的老汉。

那老汉瞳孔晃动,李阎手里的包铁箭杆奔着他的眼窝插了进去!

不是锋利的铁箭尖,而是毛刺呼啦的箭杆。硬生生从老汉后脑贯了出去。

环龙铮鸣出手,夜色下雪亮剑影飞旋,怒吼声和惨呼声交织在一起,劈碎弓身,劈断弓弦,黑暗中血汁崩射。大概十个呼吸的时间,阴暗里没了动静。

气氛一时间降至冰点,没了声息的黑暗中,只有一双锐利的雪亮双眼。

第二章 鸭灵号

还有大概十来号操弓的汉子缩在船帆后面。个个神色枭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天保仔”一个鹰跃滚进过廊,接着就是仓朗的剑光和惨叫。可夜色下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良久,一双冷冽的双眼透出黑暗,打得这些人后脊梁骨一阵发麻。

领头是一个面色黝黑,胸口敞开疤痕交错的黑布衫矮子。

“这怎么办?”

“别慌!那香(咒人死)这次身边没几个人,把船烧光也要他死。”

矮子咬牙切齿。

“烧船?”

海风把查小刀的头巾吹开,露出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

他划着一根火柴,火焰跃动,嘴上的手卷烟头明灭不定。

“我帮你?”

火光大作!

……

尸首遍布甲板,李阎大马金刀地往甲板上一座,脚下插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厚背铡刀。这刀是船上找的,李阎也用不上,但是看着怕人,能镇住场子,省得满船人乱跑。

“你是船主?”

李阎问的,是一个水蛇腰,粉黛很厚的中年妇女。此刻她正瑟瑟发抖,双眼无神。李阎大声喝问了两句,她才掐着一口尖尖的闽地口音,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男人是,被,被箭射死了,天保哥,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

“那你就是船主了,别慌,借你地方审审人。”

李阎摘下红头巾,走到那黑布衫矮子面前。

这个矮子两只胳膊麻花似的,被李阎活生生扭断,疼得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浑身上下都是晒痕,两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出海。

“为什么杀我?”李阎问。

那矮子抖着嘴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