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红头巾一扬手。黑压压的人头涌上船只,杀气腾腾。

薛霸骑在鸭灵船头,满脸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藤屋,窗边烛火昏暗。李阎,十夫人,郑秀都在里面。

李阎换上劲装,十夫人掌灯,秀儿站在一边,一会看看自己的娘,一会看看李阎。乖巧地没有插话。

“我打虎门,有自己的打算。”

潮声鼎沸,李阎一边系上扣带一边说。

“一百多高里鬼,这是你的娘家人,算是红旗帮里,少数跟我没有交集的势力。秀儿又还小,你走了,我未必用得动。这次摘了那虎门提督的脑袋,一是给你出气,二来,也拿一拿潮义他们,以后好做事。”

“来日方长,过几年也就用顺手了,你急什么?何况,打虎门,你带的人手少了点。”

火光明灭不定,比起白天,十夫人脸色更加憔悴了。

“足够,人多了反而拉不开阵脚。秀儿,天保哥跟你娘有话要说,你去里屋玩好么?”

小秀儿点点头,一抹头踩着小绣鞋去了里屋。

李阎站定,忽然抬头:

“十娘。”

十夫人露出贝齿。虚弱地笑着。

“你还真没这么叫过我。怎么了?”

“如果郑……如果他是天阉,那你怀上秀儿的时候,是怎么骗过去的?”

十夫人疑惑地看了李阎一眼,才说道:

“我是楚服(厌胜术祖师)传人,帮中老少敬我如神,我对一拐说,这个孩子是妈祖的恩赐。”

“他能信?”李阎问。

“为什么不信?这种事有古迹可循。上古有女修氏,玄鸟落卵而吞之,生商祖。有华胥氏,履巨人迹,遂孕伏羲。”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用厌胜术,硬生生拖了二十六个月才生下秀儿,坐实了妈祖显灵,帮里上下都以为神迹。一拐也一直很宠秀儿。”

她一皱眉头:“这事你怎么会忘?”

李阎心里一点不慌,脑筋一转,低头语气沙哑:“我是在想……秀儿降生,是妈祖显灵这件事,或许可以运作,以后让她继承龙头的位置,也顺理成章。”

“何必这么麻烦,你坐龙头,帮里不会有人反对。”

“她毕竟是我们的女儿。”

十夫人一阵失神,良久才别过眼神,没去看李阎。

“我出发了!”

“保仔。”

李阎回头。十夫人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光泽,失血过多的苍白更显的柔弱起来。

“我最多再撑三天,无论成否,三天后回来,我一死,我怕郭婆那帮人不安分。”

郭婆,黑旗帮帮主。

“知道了。”

李阎说罢,转身离去。

十夫人的脑袋枕着床围子,腮边有发梢垂落。

她嘴角一扯:

“嘴里说的轻松,可我心里头,还是觉得这辈子,没有活够……”

她眺望码头。

鸭灵,帆起。

第八章 匪焰滔天!

虎门镇,喇叭湾,

海风呼啸!黑云压顶!

天公作恶,入海口不远的兴化楼,掌柜连同跑堂却忙了一个四脚朝天。把破破烂烂的小酒楼从里到外翻了一个新。

赶走了门口几个扯闲天,撕脚皮的挑夫;敲敲打打,补上瘸腿的八仙桌子;抖落牌匾的积灰,菜刀刮干净菜码上厚厚一层油腻。后厨花空心思,烧了几道精致小菜。这边角旮旯的破烂酒楼,倒也似模似样。

掌柜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是因为今天兴化楼里,一位大人物要宴客。

酒楼二层,两列包衣奴才一字儿排开,桌上摆满鲜美菜肴,椅子却只有三张。

主座上,是虎门水师提督,格良吐巴图鲁,卓虎兴。他看上去三十多岁,黑脸膛,方口阔目,穿一身深蓝色的武服,不怒自威。

“让张先生笑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