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功赏银,大家一同分了,我那一份,折给今日战死的两位兄弟,我撂句话在这儿,大伙信得过我,愿意跟着我的,活过此番倭乱,我李某人保各位人人一个旗官。”

众人皆是一阵发愣,只有一旁的老刁眼神微动。

世上的最靠不住的,是人情。

还有把人情挂在嘴边的人。

有些话李阎一直想说,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下只折了两名将士,这其实已经非常侥幸,可还是免不得士气低落,李阎也顺势把自己这番话抛了出来,他不指望这些人从此死心塌地,他只是想让这人明白,自己这个总旗,值得他们跟随,跟着自己,能活命,能升官,这些东西,比人情二字要实在得多。

邓天雄率先站了出来。

“总旗大人,俺老邓当初说过的话,今天就不重复了,你就是不说话,兄弟我也跟定你了。”

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

刁瞎眼动弹不得,只是倚着一块石头叹气。

“李总旗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我就不矫情了。有什么地方还用的上我老刁,您张嘴就行。”

宋通译站得不远,眼看着这个大明国的小小军头眉锋飞扬,慷慨陈词,心情复杂。

李阎的舌头舔着上牙堂,默然地点了点头。

“出发。”

一行人走了小半天,就快走出摄山的时候,王生忽然抬起头,大声说道。

“大伙,你们有没有听到女人的歌声……”

李阎驻足,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

一名军汉皱着眉头,李阎的眼神扫过宋通译的脸庞,他的神色夹杂着惊讶,疑惑,还有极度的不可思议。

“宋通译,这歌里说得是什么?”

“摄山女……”

“什么?”

宋通译定了定神,解释说:“平壤流传过摄山女的故事,传说她是天帝之子恒雄第三十六个妻子,恒雄在一次征战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而摄山女在摄山深处一直等待着恒雄。”

李阎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脖子,哑然一笑。

“朝鲜天帝的儿媳妇?”

摄山深处,女人的声音袅娜散开,她拉着一名白衣瘦弱女孩的手,目送着山下一群蚂蚁似的黑点远去。

第十章 冲围(一)

宋通译的话虽然离奇,但是大伙真真切切遇上了这样的邪门事儿,也由不得他们不信。毕竟,那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的荒屋和女人,实在难以用常理解释。

让宋仲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位明**队的总旗,好像一下子对朝鲜的民俗神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路上扯着他问个不停。

尤其是关于一些淫祠私祀,那些乡野之间不入流的野神,可以说是事无巨细,翻来覆去地问上好几遍也不嫌烦。

出摄山以后的行程,没有太多波澜。

一行人的目标本就不大,加上王生等人的哨探,几次远远地跟插着各色家徽旗帜的大名军队打个照面,也都有惊无险。

直到……

星星点点的磷火在广阔的丘陵之间四散飘荡,皎洁的月盘高高地挂在夜色当中,从李阎脚下蔓延看来,极目所望,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尸体。

他们大多被长枪和弓箭刺穿,鲜血顺着木杆流遍干褐色的土地。栖在尸体的乌鸦即使见到人也不肯离去,邓天雄长刀一舞,惊起一地黑羽。

冷兵器战争的惨烈,像是一把钝刀砸断骨头,粗暴地让人不敢直视。

”有机会么?”

李阎问王生。

小王生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

“姓宋的,你他妈是不是耍我们?”

邓天雄有些恼怒地质问。

按照宋通译的说法,眼前丘陵连绵起伏,能驻扎军队大路只有两条,驻扎不过几十人,他们只要避开大路,想越过这片丘陵并不困难,

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