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诏目如寒星,只是冷嗤了一下,
一潭浊水,又能如何去清呢?
燕伯卿内伤极重,开口说话鲜血便满溢出来,他那张不复儒雅的脸上竟裂开嘴笑了一下。
“陛下怕了。”他断言道。
当年君诏万里行军孤军深入何等?兵行险招,而今她能说这样多攻心之语,恰恰说明悍不畏死之人?也开始畏惧死亡。
战场之上,白忍相接,畏死者当死!
他拼尽最后?一份气力劈斩而下。
眼?前是亘古黑暗,不知道黑暗的河流来自哪里又去往何处。
睁开眼?和闭上眼?都是一般漆黑,急血攻心之下她眼?处余毒几有蔓延的趋势。
耳边的厮杀已渐渐远去,鹿竹在她身后?攥住缰绳,萧瑟长风在山道上盘旋,阴冷的钻进每一只宽大的袖袍裙角。
马车在山道上疾驰,呼啸的狂风让这个?夜晚注定不再?平静。
谢芷连夜赶路,在此刻小憩,梦里见?到一片无边无涯的黑暗,有人?从高处跌落,凄厉又绝望的呼喊她:“吱吱”
她从噩梦当中?醒来,手不自觉的攥紧了绳索,在马车的一侧是沉睡的女子?,她看起来没了醒时?的肆意潇洒反而有种别样的恬然?安静。
长时?间?的昏迷让她瘦削太多,脸颊的骨头凸起,容色衰减,双眸紧闭,像是永远不会醒来。
绳索的另一头束缚在女人?的腰并手腕上,掌握在谢芷的掌中?。
鸩山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裴家已撤军回防溯州城,鸩山山脉绵延百里,地势险要,哪怕齐军已经大败短时?间?内楚国仍然?不可能全面掌控这个?要塞。
燕伯卿抵抗到最后?一刻,为?了阻挡楚军已经将桥梁尽数炸毁,山路全数截断,又正逢春雨此刻艰难清理出来的小道也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谢芷一只手正了正脸上的缠枝花面具,眼?眸中?略过一丝幽深。
这个?夜晚也许并不会平静,她心神不宁,但无论如何裴染疏在她身边。
“小姐,前面的路被山石堵住了。”马车在山涧急停,随着车夫短促的‘吁’声,车厢猛地朝前倾了一下。
昏迷的人?撞在了她的心口,闷闷的疼。
少顷,谢芷掀开厚重的车帘,凄冷的风雨迎面扑来,不远处黄泥裹挟着石块将唯一的路堵实。
好在这一段路不算特别陡峭,抛弃车马徒步沿着山体大概不过半个?时?辰就能翻越。
“上山。”
昏迷的人?显得格外沉重,平素弯弓搭箭的手臂软绵绵的垂落,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长发也顺着滑落进谢芷的脖颈里。
谢芷一只手托住背上的人?,一只手撑开灰白的竹伞,淅淅沥沥的雨水扑砸在伞面上,天地一时?嘈杂又宁静的不可思议。
她的背上就是此刻她的整个?天地。
脚下泥泞难行,向上尤为?耗费体力,除去一开始路边行军曾清理的道路往上植被慢慢茂密,春来万物复苏,一株株草木焕发出新?的生机,因?潮湿而腐败的气味也在山林当中?蔓延。
腐烂、潮湿的土腥气……
谢芷鼻翼微动,忽然?站定。
除去这些,空气里还有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是……硫磺?
谢芷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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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动荡不安远超任何人?的想象,齐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鸩山虽然?已经陷落,庞大的山脉里仍有残存的小股流兵奔袭流窜。
大军固守天险,开始围绕坍塌的防线重新?布防,以免齐军在此刻卷土重来。
谢泠身边跟随着一支君诏的精兵亲卫,手持御令一路畅行。
望月潭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谢泠服下一剂猛药,在药力强行刺激下整个?人?终于聚起几分力气,一手执缰一手举着火把竟能勉强辨认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