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寂不曾点灯，只余一场漫长的死寂，许久，她哑声开口：“给孤点一支降真香。”

降真香理气止痛，然?而有些痛从来药石无医。

她的心空了一块，从那个人死后就只剩下终年不绝的寒风呼啸倒灌，无论白天黑夜，从不停歇。

从春到夏，从夏到秋，时间于她只是煎熬。

深秋柿子正红的时候君诏挑了宫中?一树结的最好的柿子，摘了一篮子同曹九得出宫。

裴染疏的墓在裴家祖地，裴家驻守边疆，于生死之事颇为?洒脱，今春已将大部分家眷带至边塞，京中?墓地也鲜少有人打理。

深秋的荒草已及膝，走到半路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君诏从山下农家手?中?借了除草的刀，曹九得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正想劝她何必亲自动手?，忽而见到面前的人僵在原地。

曹九得险些撞上她后背。

他顺着帝王的目光看过去，生了青苔的墓碑前放着一篮腐朽的柿子。

君王就看着那篮柿子，仿佛一尊石雕。

仔细看去，似乎肩膀都在细细颤抖，兴许是斜风细雨吹落在她脸颊，曹九得似乎看见一滴透明的雨凝在帝王眼睫。

她亲手?除了裴染疏墓碑周围的荒草，为?裴染疏上了香，而后放下了那篮正红的柿子。

一个个整齐完好的垒在她墓前。

而后转身下山，她下山的时候远不如上山时沉着冷静，落了雨的山路泥泞不堪，她走的太快几次险些摔倒在地，直到当?真摔倒曹九得吓的扔了伞去搀她。

她于冰冷纷飞的雨中?死死抓住曹九得的手?臂，眼神冷厉的像隼：“召集梅花卫，去谢家祖地，要快！”

没有伞的遮蔽大雨径直落进帝王漆黑如潭的眼里，森冷的目光骇的曹九得都心中?发震，那是这半年来从来冷静枯槁的帝王，第一次这样鲜活。

哪怕是如此目眦欲裂。

这世上少有人知晓，裴染疏爱吃柿子，但每吃不得，吃了总要浑身起疹子。

少年时三个人曾在逃过追杀时藏身慈安寺，裴染疏吃柿子险些死了过去，谢泠和她喂了裴染疏一肚子的皂荚催吐，裴染疏吐的死去活来，醒来还能对着她们?笑的出来。

她说：“我爱吃这东西总也吃不得，等我没了你们?可得多多的给我捎些下去，在下头总不至于还吃不得吧？”

这世上知道裴染疏爱吃柿子吃不得的人兴许有不少，但听过不要中?元节来祭奠我，人太多了，我可懒得抢，每年十一月烧给我，正好柿子正红这话的。

普天之下，唯有谢泠与她两人。

她心中?生出一个荒谬又?恐怖的想法，这个想法让她全身颤栗，被寒风一吹就生出了万千期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亲眼一见。

谢家底蕴深厚自不比裴家洒脱旷达，祖地看护严密，好在梅花卫手?段过人在雨夜中?悄无声息的制住外围守墓人。

“将墓挖开。”

梅花卫是君王手?中?最好的刀，如臂指使莫敢不从。

深秋的雨丝丝缕缕寒意?浸入骨髓，君诏就站在那里看着梅花卫挖开她的坟茔，她踌躇不决，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冀不愿放弃。

谢泠走的太急，墓室来不及修缮，不过一年而已，石壁上已有雨水渗透，停放的上好檀木棺椁竟也露出腐朽的痕迹。

一切都在昭示着，那个人死去已久。

在这一瞬间，她忽而明白她的父皇。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她将手?放在冰冷腐朽的棺木上，她亲眼看着那个人合棺下葬，如今也该由她亲手?打开她的棺椁。

曹九得不由得有些哆嗦：“陛下！”

已过一年的尸首该腐烂成?何种模样，尊贵如君诏，难道当?真要去看那样骨肉分离的腐肉骨骼？

君诏的手?缓缓用力?，若是得不到这个答案，她这一生都不会甘心，若是答案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