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盈月出声打断,问:「是刃舞吧?」
左怀天诧异点头,盈月扭头便是一笑,很是乐在其中,不紧不慢地念出接下来的每一式:「吞云、吐雾、踏天、破峦,还有碎星。」
盈月穿梭在人群间,使著众人未曾见闻的刀法,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十五式起,正是这套刀法精妙所在,此后便如流水不断,式式相接。她刻意敛起附在刀锋的杀意,比起血气绕身的刀者,更似清雅舞者落入江湖,自晨间舞至分宵,自山峦踏落星河。
此际黑刀扬尘,朦胧了刀纹,恍似云朵隐去,配合她利落的步法跃于半空,刀出成风,风中蕴藏破山之能,拂起细沙如雾如絮,被太阳照得泛亮,挂在黝黑的刀身若碎星点缀夜幕。
「破峦」已近刀法大成,却于瞬息间敛起锋芒,改以腕力点刀,碎开繁星莹莹,刀光如星落如雨。
腾云刀法之所以叫左凌轩一眼难忘,正因为它能将柔、刚两者融合得恰当好处,既保留身姿轻柔,亦不失重武的刚硬。
鹅黄色的衣袂随刀风渐息,眼前飘落的星光未褪,皑皑如雪,有人伸手接过,掉落的碎星消融在掌心的热度,化作一点水气。
「我无愧玉城门!」
众人在左凌轩未曾停歇的嘶叫中恍然回神,却非议论他所在意之事,纷纷低语:「西殷怎么会下雪?」
「我居此多年,从没见过……这就是雪吗?」
剧毒已蔓延半身,左凌轩声线更显沙哑,却仍不屈不挠地叫嚷,两手撑著身体匍匐前行,欲执回长刀:「区区一套刀法就、想来诬陷,你好大的胆!」
大抵是听去了沐蝶飞先前的逼问,又或许是方才的刀法叫人难忘,竟能得上苍降雪相助,那些正派子弟皆伫立原地,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盈月虽也好奇,却明蛇随棍上的道理,忙道:「盈月自知无证无据难以服众,唯独义父养我十数载,纵郁结已成心病,今后再无法习武亦未敢忘记祖传的刀法,盈月幼时不谙其道,曾好奇刀法为何独有口法相传,俨然在义父伤上撒盐。」
她立刀于身侧,面无惧色,态度毕恭毕敬地向各人弯身一揖,继续道:「如今得来盗取腾云刀法的线索,不求立刻还我们王家公道,还望各位回想方才两套刀法有何相似,把可疑之处记在心中。」
说罢朝左凌轩又再揖手,态度大变,不但模糊初时对玉城门的指责,更以双方的名声为由,刻意在最后的几个字加重语气:「盈月在此恳求左盟主首肯,准我到玉城门一探究竟,还我们两方清白。」
左凌轩痛得汗水淋漓,下肢因毒的关系已是骨肉剥离,软塌一片,像化掉的饴糖般向外铺开,他忍下剧痛深深吸气,才刚张唇,眼前就晃过一抹影子,径自把话接了过去:「好。」
左怀天简短应话后就背过众人,扑通一下跪在兰阳面前,扬声把左凌轩的声音盖过去:「兰阳堂主,纵父亲所为有失,落得如此下场亦未免过于……」
其态度转变之快实在叫人难以适从,无人有意深思此举有几分真情在内,又意欲为何,唯闻左怀天哽咽难言,继续道:「求你出手救我父亲,余生来世愿效犬马之劳。」
兰阳顾不得这两拨人的恩怨,左凌轩的解药被毁,即便他有心相救,短时间也难以再调配一份,说明白就是左凌轩已是难逃一死。
他总觉得自己害了沐殖庭,这一路上记挂要偿还一二,可若那份补偿是由他亲手夺人性命,又只会叫他心绪凌乱,无法为之作出抉择。
本性确实难移。
故他一如往常地选择不闻不问,直到董倬行负了重伤,方把注意放到他身上,潜心救治。
左怀天没得到回应,将头压得更低,哭著把话再讲了遍。
左凌轩可谓把全副心思投在玉城门,对于幼子甚至称得上疏于管教,故他与左怀天的关系平平,并无太多深刻的父子之情。
比起一名父亲,左凌轩更适合当一门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