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灵剑为圆心的地面电流开始变小,再逐渐消失。

“你怎么会认为谢辞尘想见你呢?”房顶上的“她”语气悠凉,那少年的名字自她唇齿间念得百转千回,纵是白栀本人,都仿佛被敲了一下心。“离开这里吧,他不会跟你走的。”

“我……”

“嘘”

白栀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她”打断,“她”温柔的轻笑着:“他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哦。”

“……”

“你的那些道理,束缚,都让他觉得压抑疲倦。”托腮的手指纤长,在血月下像一截清透的玉,“他想要什么,同你说过很多次,你既然不肯给他,就留他在这里吧。何况他没选你。”

笃定的语气,略温软的声线。

但说出的话让白栀的心猛地向下一坠,脊背僵直。

纪煜川的手轻轻搭在白栀的肩上,看向“她”:“你不过是她的一部分。”

“你是想告诉我,他选我是因为她。但若不是呢?他只是自小无人这么对他,恰巧需要,出现的这个人不论是谁,都会变得对他重要。但昔日之恨,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此消弭吗?”

“她”说着略微勾唇,清冷的美眸中溢满如水的温意。

白栀握剑的手,松了。

僵硬的脊背像突然被泄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落在庭院正中执鞭的“白栀”身上,接着道:

“若能,她岂会在这里?若能,我与她岂会分别成两个人。他想要有人顾念他,弥补他的缺失,但因为这个人是你,所以他日日都很痛苦呢。”

房顶上的“她”将手放下来,轻轻撑在瓦片上。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会什么困住。他想要温柔乡,就让他沉在这温柔乡里。不救他,你也可以出去。只要破了阵眼,你们都能解脱,你已经察觉到了,不是吗?”

纪煜川看向白栀。

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否认,再问了一遍,语气已不如进来时坚定:“他呢?”

“他不想跟你走。”

“……想还是不想,你说了不算。”

“他不愿见你。”

“是不愿还是不能?”

“好笃定的一句话,是真觉得你给的小恩小惠已然收买了他,让他心甘为你臣服了?”

白栀手臂僵硬,再问:“……他呢?”

“她”轻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手指点在瓦片上轻挑眉道:“他惯会忍耐压抑,藏匿真心。为能达成目的,他可以违逆本心曲意逢迎,你竟如此天真,当了真吗?”

每一个字都顺着空气的震颤抖进她的伤口里,那些暂时愈合的痛处被字字锥开,血淋淋的划进去。

她的唇线不自然的抿紧。

“你不想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吗?你就没想过要抛下他逃走吗?没想过寻一个更好教导些的好苗子吗?没有猜忌防备,能轻易就将他教养成你喜欢的样子。多好啊……留在我这里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有心理负担,这幻境不会破不会灭,他就如生活在这里的小精灵一样,不老不死不灭。如此一举两得的好机会,不要破坏了吧……”

“你放过自己,你也放过他。”

“总要放他一条生路的。”

含笑的语气里带着难言的蛊惑。

白栀无声重复:“生路……”

好一句放过。

好一句总要放他一条生路。

好一番直刺她心底的话。

少年那双漆黑如墨般的双眸好似就在眼前,像刚经历过一场潮湿的雨。

那孤寂的身影沉在暗色中,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浇染在他身上。

他的有意克制便在此时和“她”的话一起浮现。

忍耐,讨好……

从始至终,她都是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快乐的那潭墨么?

她。

动摇了。

握剑的手指紧了又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