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溶金，水声又起。

“我们可以再见小殿下一面。”

“一面就够了。”

真的够吗？

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一双双向往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羡慕和美好的憧憬。

半透明的小身体轻轻靠着她，假装在忙自己的事，短短的小手在木头上认真雕刻，小手来回抚摸再抚摸，抬起小脸看向她，认真瞧了瞧，乖乖巧巧的笑起来。

“我觉得好幸福啊。”它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我，我们，和小殿下。”它问。

“如果再跪天神，再铺出那样一条路，是不是就可以再见你一面？”

“我骗人了，一面不够的，一面一点儿也不够的……”

透明的泪顺着它圆圆的小脸垂落。

血月里涌出更多的秽物，掉落在触星的屏障上，难闻的腥臭味腐蚀着屏障。

溶解的大地泛出干净透明的光斑，向上飘浮。眼前那些模糊的光影开始消散。

她的脸被柔软冰凉的小手碰了一下。

更多的小手捧上她的手指，轻轻抱着，挨着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亲昵不舍地蹭着，望着她。

“别怕，你回家了。”

龙尾绕着她的双腿，安抚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往她身上砸，那古老的语言自他口中传过来：

“你很喜欢这里？”

白栀不假思索：“喜欢。这里……是我梦想中的凉国的样子。”

她闭上了眼睛。

风很凉。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听见自己还略显稚嫩的声线。

听见自己说。

我想要只有春夏的地方。

春时可以和哥哥一起踏青赏花放纸鸢，看着种子落进土壤里，被冰冷湿润的土包起来。

那时的风一定是凉凉的，会吹起哥哥的衣摆。

我就在哥哥身边，和哥哥一起看日暮西山绿。

听见自己说。

夏天……蝉鸣蛙声不断，花团锦簇，柳叶垂湖。

燥热的暑气里靠近哥哥就总能感受到一丝清凉。

到暑气最重的时候，能看见哥哥的脸也因为热气而变得略红起来。

瓜果一定都熟了，各样都少食一点。

最好能将它们冰在水井里，就像我们小的时候大哥哥教我们的那样。从井里拉上来时，最普通的果子也变得冰凉可口。

听见自己说。

若有湖，便能见接天莲叶无穷碧。

若有江，便能见浪浸斜阳，千里溶溶。

那时的太阳虽然晒得人心里烦躁，但到了傍晚时，落日熔金，美不胜收。

白栀勾起唇角，略有遗憾的说：“只是可惜这里的萤火虫好少。”

“萤火虫有何难，本君给你。”

“不要。”她睁开眼睛，看向触星：“我现在已经不再喜欢萤火虫了。”

有什么东西，在她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碎了。

不要。

我现在已经不再喜欢萤火虫了。

天上的光芒汇聚得越来越多。

小精灵已无法维持自己的形态，变得残缺。

触星问：“你想留下来？”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我应该留下来的。”白栀说。

但昔日帝女已死，凉国已灭，哪怕这幻梦一般的地方真如她想要的美好，她也不会留在这里。

所以她说：“凉国仍在，一切都还在继续，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