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虎脑,半大不小的孩子,她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少年。
周颂南看到她了:看到她勃勃生气、清晰的目标、跃跃欲试的野心,他敏锐地捕捉到这颗明珠的光华。
她的头发总是随便一扎,无论是上课还是训练,背着她那标志性的粉黑色大包,风里来雨里去,周颂南觉得那样挺好。女性的桎梏和不幸,很多时候从不可抗拒的诱惑开始。
青春期是个微妙的节点,一个女性特质强烈的人,吸引力犹如血招鲨鱼,雄性的恶劣她们尚未领教,被蜜糖包裹着的毒药,爱、青睐、挑逗、注意力,根据女孩儿们的身材、穿着,按需发放,一切极乐和极恶皆寄生在此。成禾真因为在易德一战成名,被人讲不像女生,真倒胃口。
那是高一下,成禾真不大在意,但是偶尔想起流言蜚语,还是心烦。
他对她逐渐有了纯粹的欣赏,带点投资的笃定心态,于是特地跟她提过这一点:管他倒不倒胃口。你生理性别为女,女的就是你这样。别理其他人,去够一够你想做的梦吧,快意无与伦比。相信我。
他可以替她规划路径,扫清障碍,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目标永不落空,成绩单越来越亮眼,看着她在 f1 比赛观众席上哭得脸都皱起来,哭着说我也要来这里工作。
生猛下去吧,小战士。
周颂南在最后一排观众席,看着她夏季比赛跳上颁奖台,张开双臂尖叫,当时就笑了,在心里这样同她讲。
可是,什么时候这种心情开始变质?
她袒露柔软的瞬间,卸下心防,他碰到她的体温,那是成年女人的温度,触感。爱意如疯长的藤蔓,缠绕住他的理智。周颂南下意识想将她放进名为爱人的精致玻璃房中。
呵护、占有、不要让她脱离自己
什么时候开始,把她只当成一个女人来看了?
她本人呢?他爱上她的最初,才华横溢,勃勃野心,如今都藏到了真正的本心之后。
因为他,她需要花费无数精力在让她陌生、不安的婚姻中,在浓烈的爱欲中,不得不一遍遍审视其自身来。
她不需要被任何人珍藏。
那树一样茁壮的灵魂仍然渴望成长、渴望燃烧。
惊雷般的念头将他痛苦地劈成两半。心脏被迟来的尖锐懊悔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周颂南,怎么还在喝呀?”
她的声音传来,很快是一声倒抽冷气的惊呼:“这么多杯都是你喝的?!”
成禾真刚想继续问,就被男人环住了腰际。
猝不及防地,她沉默了一下,手悬在空中,神色也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刚下去吹风,无意中遇见周颂铭了。她知道一件很离谱的事,打电话还跟贺云岷闹了不愉快。本来是想问他的,现在他这样反常,她倒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
“我们不该结婚。是我的错。”
周颂南的声音很低,寂寥的痛意。
“是我太着急。”
“想离吗?”
成禾真轻笑了笑,手覆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这也不能跟结的时候一样,想去就去了。还得找黄牛排号。”
“你是不是很早就……”
周颂南音色微哑。
“喏。”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划了几下递给他。
一份离婚文件,信息里日期很醒目。是他们从北京回上海那天,高铁上陆一淙、林工都在,她当时抽空建的文档。以消解心烦。
一看就是模版起草的,她在里头修修改改,写着分家的话共同财产要带走她的 Amalgam 的 1/8 比例奔驰 AMG ONE,Amalgam w11 1/18 模型,括弧,签名版。
手机很轻,握在手里似有千钧重。
周颂南最后很淡地苦笑:“真真,要求这么低。”
“昂。”
成禾真耸耸肩:“你赚的是你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