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二十八岁那年,好像被淹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她和那一晚,都让他有了一点能爬到岸上的错觉。

尽管那个人是成禾真。他曾经给她开家长会,陪她比赛,帮她辅导课业,成禾真闷头苦干起来会忘记时间,他给她热夜宵,督促睡觉。到她十六七岁时,他看着她,有时像看以前的自己,目标出现,于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憋到不能呼吸为止。比妹妹更像妹妹。

周颂南是秩序感很强的人,也有必须要做的事,生命中一切都可以为此让路。而秩序被撕破、越线的痛苦,代表着他某个部分稀碎。他有什么资格讲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许知彬任性、做决定不够理智?当时那种痛苦,不是简单可以克服的。

那天早上离开后,他说服自己,过得轻松一点,自私一点,让这缕光停驻。

她那封邮件将他的私心和自尊碾得粉碎,可做错就是做错。周颂南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成禾真算不上别人。

后面忙了一个月,他在她毕业前去了趟学校,看到贺云岷跟她并排走在建筑前,艳阳天,青春洋溢的两张脸,有意大利同学路过,同她打招呼,笑着调侃她是不是男朋友来了?成禾真笑眯眯说你也是,谢谢,谢谢

周颂南转身离开了。

与其说记恨她,不如说,他只想把关系拉回正常范畴:没有关系。

反正她那个神奇的脑子真不记得。

可是看她现在这样被迫消磨时间,掩盖真实情绪,他又忍不住想,算了。

她后来做事都习惯上双保险,大学到工作熬了无数大夜,聊起车的前景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周颂南记得很清楚。

难道他不知道在事业中跌跤的痛楚吗?

她是可恨,但他真希望她没心没肺、意气风发地让他恨,他会祝福并远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吃什么?”

成禾真人都坐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跳了两下,想起什么,嘻嘻一笑。

“烧烤吧”

周颂南几乎跟她同时开口。

“烧烤不行。”

成禾真切了声,无语得很。

“那你问啥……”

“走着看看吧。”

周颂南说。

夜逐渐深了,两人沿着马路边走,树上缠绕的灯圈泛着冷光,车来车往中,成禾真决定打破这种要命的尴尬,在等红灯时,她才低声开口。

“对不起啊,是我太冲动犯了错,没控制好自己。”

周颂南知道她在说什么,那天顾琳都陪他们上去了,也是他自己犯贱。

“没事。”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轻揭过去,很有分寸道:“我也有问题,就当没发生过吧。”

“我不是说这个。”

成禾真顿了顿,皱了下鼻尖,露出一个命很苦的笑:“我是说更早的那个。”

绿灯刚好变了。

许多人都往前涌去。

周颂南本来人要走,闻言脚步一顿,也没能迈出步子,他扭过身来看她,神色一瞬沉了下去。

“那天是我的错,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事,没做好那个……措施,所以有了意外。”

成禾真面色凝重,手从裤兜里缓缓掏了个巴掌大的小红熊,让她亮相:“当当,就是成小远!”

俗话说得好,一个惨剧就要用另一个更惨的事来压。这就是虚惊一场的魅力。

但两三秒内,成禾真迅速发现没用。

周颂南漆黑眼眸盯着她,脸色好像更差了。

她便收起了小熊,还有嬉皮笑脸的笑意,低着头看脚尖,不怕死地嘟囔。

“我就是想说,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嘛,又没让你吓死,也没让你负责。况且,都那么久,我早忘了那是什么感觉”

“是吗。”

周颂南不怒反笑,春风扬起他柔软的黑发,他声音放轻,柔和得有一丝渗人:“全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