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黎微说的没错,这段扶灵的路程对于她来说并不轻松,不是因为路途崎岖遥远,而是因为身边的人。

他们的目光追在她身上,落在她后腰上,落在她肚子上,他们好奇她与黎微的孩子,也好奇她现在的状况。

水浅的女儿身体不太好,这是她自小就被族里人传出去的消息,甚至被传成了丑闻,说她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自然从最根本就不适合继承水浅的位置。

他们居心叵测地谋划了这么多年,从慕念意外地生下她开始。

他们最初以为水浅不会有孩子,以为水浅不会爱上任何人,就像曾经的娱记推测水萦鱼是个不婚主义者,甚至是个性冷淡,她们表现得如此冷清,却又对情爱如此冲动。

她们的孩子来得突然,像是某种对童年悲苦的救赎,算是某种自私的工具。

在某些人眼里她们正是如此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世人无法想象她们对于生命的妥协,就像从没有人想过水浅竟然会死在风华正茂的四十来岁年纪。

他们也希望水萦鱼早早死去,留下一堆供人分食的烂摊子。

现在正是机会,他们问过一些权威的妇产医生,也试着拿到水萦鱼的检查档案,分析显示她很有可能死在分娩前,更有可能死在分娩时,这是一场凶险的生命更迭,也是他们眼里的希望。

水萦鱼自然也是清楚的。

他们不知道水萦鱼为什么不放弃这个孩子,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水萦鱼死后他们能够得到什么。

水萦鱼走在他们前面,大概能猜到他们此时的想法。

她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其他人没动,却不敢与她对视,心虚地挪开目光,故作无意地盯着脚下的路面。

浅浅的青苔,被踩出突兀的脚印。

水萦鱼没说话,也没做出别的举动,好像她这么停下来回头,只是为了确认是否有人掉队。

她默不作声地转回去,悄悄调整呼吸,轻轻地吸进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

肚子还是疼,疼得厉害,她悄悄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抚在小腹上,借助风衣的遮挡,身后的人看不到。

薄薄的细汗从额角和后背渗出,她感觉低烧更严重了点,也许已经算不上低烧了,算更严重的程度。

如果黎微在这里。

她开始思念黎微。

即使刚才是她坚决地将黎微推开,可每到与此时相似的艰难境地,她总是思念起黎微来。

黎微会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顺从地放出她和宝宝都很喜欢的信息素,清清冷冷的松香,对于旁人来说是高高不可侵犯,对于她来说只是某种甜蜜的象征。

她想着黎微与黎微的信息素,还有黎微每一个乖巧驯顺的举动,借着这般储存在脑海里称得上美好的回忆,撑着身体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到碑前,两米来高的石碑,后面是一栋造型特殊的建筑,未来水浅将长眠于此,每年接受一次后人扫墓。

水萦鱼停下脚步,收回放在棺盖上的手,站在原地,目送队伍继续前进,而她不需要再往前,只需要站在原地。

天空刚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因为几朵阴翳低沉的乌云而光芒晦涩。

风轻轻地吹动草,沙沙的声音如同野兽压抑在喉间的低吼,为四周添上危险的色彩。

压抑的空气,带有沉重的湿气,快要下雨了,天色是这么显示的,快要下暴雨,会有闪电,会有雷鸣。

水萦鱼察觉到心中的恐惧,她与黎微相隔一段路程。

她还得再坚持一会儿,可是肚子疼得厉害,已经很疼了,疼得她手脚发麻,不自觉地咬紧后槽牙。

她仰着脑袋发呆,写着水浅名字的石碑约摸有两人合抱的宽度,深深地刻着水浅的名字,右下角写着女水萦鱼,女婿黎微。

因为黎微是alpha,所以墓碑上将她刻做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