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萦鱼静静地望着她,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边的人投来的目光,于是也分神望过去,双手依旧把着方向盘。

“鱼鱼?”她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询问道。

水萦鱼有点心虚地躲着她的目光,手局促地放在腹部,指尖发白,有些无措,也有些无助。

“黎微。”

“嗯?”黎微很耐心地等着她斟酌语句。

“我们去哪里。”

她问得小声,听起来没多少底气,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不敢在家长老师面前顶嘴。

黎微觉得奇怪,让人心生恐慌的奇怪。

“回家呀鱼鱼。”她温声道,“怎么了?”

她仔细地望着水萦鱼,水萦鱼依旧躲着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水萦鱼偏开脑袋,脸凑在车窗边,浅灰色贴了膜的车窗,雨点劈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凶狠又无情,与打落花圃里娇弱小花的暴雨架势相仿。

低烧因为一上午的劳累温度又升高了不少,燥热的吐息扑在微凉的车窗上,抵出薄薄的一层细雾。

水萦鱼望着那片逐渐褪去的雾气,声音很轻很低。

“不回家。”

黎微呆愣地瞧着她,一时不理解她为什么说出这样反常的话。

“去医院,黎微。”

她终于鼓起勇气望向黎微,微红的眼圈,藏着愧疚与委屈。

很少很少的愧疚,与铺天盖地的委屈。

“鱼鱼?”黎微紧张地仔细观察她。

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但她以前也总是这样,以前水萦鱼不愿意接受旁人的关心,她认为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怜悯,她不愿意接受旁人的怜悯,就算是黎微也不可以。

她不喜欢旁人的怜悯,不管是谁,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

听到黎微态度紧张的关系,她颇为冷淡地挪开目光,垂眸注视着疼痛不止的小腹。

“去医院。”

“肚子疼。”

“很疼。”

她说“很疼”这两个字的时候,语调异常平淡,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格外平常的事实。

就像普通的人眼中的普通感冒,有点头晕,有点鼻塞,吃一点药然后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值得紧张的。

黎微的反应倒像个正常人,小心谨慎地凑过来,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鱼鱼。”

水萦鱼还是不去看她,也没说别的话。

黎微很害怕,难以抑制的害怕,她总是在失去水萦鱼这件未决的事上感到无比的恐惧。

不知道哪一天,事出突然,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最爱的鱼鱼便离开了世间,带着她们的小孩,只剩下她一个人,依旧孤孤单单的,再没有人疼爱。

黎微跪在椅子上,努力克制心口喧嚣的冲动,脑袋里浮出酸疼的感受,伴随哭泣的抽噎。

水萦鱼看到黎微的影子映在毯子上,小小的一团,一动不动地守在身边。

黎微的影子一直没有动作,黎微也没动作,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黎微。”水萦鱼推了推她的肩膀。

虚软的力气,却意外地将黎微推回了椅子里,歪歪斜斜地倒着。

黎微悲戚地抬手盖住眼睛,咬住嘴唇努力将自己的哭声往回憋。

水萦鱼转了回去,视线定定地落在浅灰色的车窗上,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一簇闪电落进眼里,黎微没有看见,彩色玻璃花窗里的许多人也都没有看见,只有水萦鱼看到了,也只有水萦鱼清楚自己此时的感受。

“没事的黎微。”她轻轻地说,依旧望着车窗外。

黎微没有回应,水萦鱼便扭头看着她,她依旧捂着眼睛,手掌覆盖在脸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能够大致猜出来。

像个没人爱的小孩,也像动物园里无助茫然的小动物。

水萦鱼抓住她的手,整个包住握在手里。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