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冉宝儿朝着门口啐了一口,便坐到柳兰蕙床边哭天抹泪,“娘!怎么办啊……”
柳兰蕙嘴唇干得起皮,口中发苦,“宝儿,听娘的话,过几天,待我?好?些了,咱们赶快回徽州……你?表哥……咳咳……你?表哥至今也没?个音讯,娘心里不踏实啊。”
冉宝儿撤去柳兰蕙腰后的软枕,扶着她躺下,“哼,表哥最会?装死,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娘有这功夫,还是心疼心疼您自己的亲生?女儿吧。”
柳兰蕙想骂她几句,一着急,心先翻腾折个,将嗓子眼堵住,话出?口就都变成了细碎的咳嗽。
冉宝儿起身去给她倒水,回身看她娘咳得面色发红,心中倒有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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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雇的马车很宽敞,静临与他坐在一侧,中间隔的距离还能塞下一个彪形大?汉。
他方才那番话,无异于给柳兰蕙下了战书,并告知了最后期限。
同时,也是对静临的……安慰?承诺?讨好??
或者是,一种交换。
换的是今日她与他同去顺天府尹大?牢,迎接段不循出?狱。
“借人家的五两银子,攒够了么?”
果然,谢琅这样问她,嘴角噙着的笑意表明,这句话是个不必当真的玩笑。
静临垂下眸,也与他玩笑,“若是没?攒够,大?人肯慷慨解囊么?”
“这是自然。欠旁人的人情,总归是不安,不是么?”
静临笑了笑,理会?得这句话的重点是“旁人”。
谢琅伸出?手,牵起她的手。两个人的手臂延展开,一个“横”,将中间可以塞下彪形大?汉的距离连接上。
静临想,若是他挪过来,自己该不该靠在他肩上。
谢琅的手沁出?了一层薄汗,握着静临愈发紧了。他很想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这边,揽到怀中。可是心中有另外一股力与他的手抵抗,一个声音在心中疯狂叫嚣,“小人!”
声音是段不循的。
终于,马车停了。人随着向前一掼,双臂接连而成的一横自然地断裂开,静临感觉到自己与他同时松了口气。
“到了。”
谢琅说。
静临心一震,眼看着他起身跳下马车,随后将帘子掀开一角,向自己递过来一只手。
他们来迟了,天光已然大?亮,天牢门口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段不循的故旧。
交谈声喁喁细细地漫入车内,谢琅白玉似的一只手被阳光照耀得几近透明。静临感到一阵目眩,忽然便没?有了下车的胆量。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出墙的红杏,就在下一刻,下了马车的那一刻,她的奸情将大?白于昭昭日下。
背叛的耻感占据了整个身子,大?地变得像棉花一样柔软,静临脚踩在上面,摇摇欲坠。
谢琅的手臂在她腰间扶了一把,她有了一点力气,抬起头,看到陆梦龙,冯象山,名安,红萼,泗芳。
段不循呢?
静临的目光在附近搜罗起来,最后定格在黑洞洞的牢门口。
陆梦龙摇着扇子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扫了她一眼,又冲着谢琅笑了笑。
意味不明,像是说,怎么你?也被这狐狸精蛊惑了,眼光忒差劲;又像是说,你?可以啊清和,真有你?的。
厌恶令静临漂泊的神魂归位,并在陆梦龙“有好?戏看了”的脸上找到一个锚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梦龙冷笑一声,摇着扇子,又走回天牢门口了。
段不循是被一红一白两道?倩影搀扶出?来的。
几个月的牢狱生?涯将他磋磨瘦了一圈儿,脸上水落石出?,轮廓较从前更分明了些,人看上去倒像是比以往更精神了。
身上那副骨头架子的规模依旧宏阔,高大?又伶仃地在衣裳里晃荡。
静临发现,这身衣裳是新?换过的,头脸也是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