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静临的?手不由得抚上他的?发?,“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我或许无法感同身受,可我也不是石头,你的?想法,我多少也能体?会一二。我只是想不通,我们住在一处,出双入对,将来还会一起养孩儿?这与你说的?娶妻生子有什么分别?你难道还能藏着孩子一辈子,或者是一辈子都?不让他管你叫爹?就算是你能做到,你的?朋友、故旧、我们的?邻居、亲戚,谁心里不明镜似的??这样掩人耳目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有用么?”
“有用。”他语气笃定,“静临,有用。假如,我是说假如,有朝一日?我犯下诛九族的?大罪,只要你和?孩儿?在名义上与我无关,我就有本事护你们周全。”
静临被他说得心神一凛,忽然又想到军饷一事,开口便颤了声:“你、你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段不循仰起头,将下颏垫在她小腹上,眼巴巴地望着她,“我是个怪胎,居无定所,夜不安眠,做事瞻前顾后,走一步想十步……你就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静临,我大抵是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如今你知道了,会不会心里厌弃了我?”
“我……”
静临叹息一声,感受到他温热的?脸颊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摩挲,心中一时酸涩。
一直以为他是个胆大妄为之人,为了银子不择手段,翻覆之间将多少权贵玩弄于股掌之中,疯狂之时甚至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可他却说自己瞻前顾后,走一步想十步……静临好像忽然明白了他此前种种不通情理的?举动。
比如说,为什么要将名安送到千里之遥的?蜀中,为什么不肯为他和?翠柳在京城办大礼。
想到此处,静临忽然开口问他:“你为何?那样忌惮伍民?上次他来找你,我在门?外听?到他说……说你不配得到如今这一切。”
“不是忌惮”,静临感觉他环抱自己的?手臂忽然紧了,侧脸将耳贴上她的?小腹,像是想从里面听?到什么回响,“他有什么可忌惮的??”他语气透着淡淡的?不屑,“不过是识于微时,我心里一直念着旧情罢了。”
他说旧情,静临不禁想到了与他初见的?因由,那时候他亲自过来吊唁柳茂,念的?就是他父亲当?年的?一碗素面之恩。
或许,他果真如自己所言,是个恩仇必报之人吧。
段不循感受到她身子里那股对抗的?力彻底松了下来,手一下下温柔地抚着自己的?额发?,动作稚拙,像是初为人母者生涩地安慰自己的?孩儿?。
她待自己,果然心软。
“委屈你了。”
他轻声道,紧抿成一条线的?唇缓缓地松弛下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定格成一个将扬未扬的?弧度。几上橙红的?烛火点亮了他黑沉的?瞳,在其中无声而热烈地跳跃。
第112章 暖香温软玉,山药芡实糕
京城的盛夏与?徽州大不同,后者闷热如蒸笼,前者则热辣如火灶,能?将人烤得滋滋冒油。
好不容易捱到?九月,暑气沉降,一早一晚才有?了凉爽之意。静临如今已经?怀孕三个多?月,腰身还是纤纤一把,看着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她身体底子?好,这胎虽是头胎,胎象却稳定,除了偶尔腿酸之外,并无其他症状。
嘴巴却是怪得很,平常爱吃的清蒸黄花鱼、醪糟蛋汤、酥酪这些,如今是一闻到?就想吐,连提都提不得;倒是从?前不爱吃的扁食、糕饼、油炸鬼儿之类,如今都成了心头好,隔三岔五就要人买来吃。
除了口味大变之外,还有?一桩就是嘴急。有?次段不循偶然提及陕西榆钱,说那?时候生意刚起步,不防着了小人的道,竟赔了个底朝天,正是穷困潦倒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大好的春光落在身上,人却肚囊腰包皆空,只觉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正走到?乡间小路,日高人渴,前后却没有?人家可以讨一碗水喝,焦灼之际,抬头忽见一树碧莹莹的榆钱挂在头顶,片片圆润肥厚,浅绿中泛着嫩黄,厚厚累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