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不服气道:“你才是狗!”
话一出口, 裴妍便自知失言,他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儿?时?那样口无遮拦,只?好小声地描补一句:“你自己不也全?记得?怎么就我是狗!”
面对裴妍的反唇相讥,司马毗不仅不以为忤,反而隐隐觉得欣喜。隔了这么多年,裴妍这又憨又倔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见裴妍不再说话,场面似有僵冷之?意。司马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先前,给?你寄的水玉可还喜欢?”
水玉本是东海国最重要的贡品之?一,里面成色最好的,却被司马毗暗地里挑出一部分送给?了裴妍。
裴妍点头,顺口道:“还没谢过你。”那些水玉一看就是上品。当然,她也不会白?拿他的,“我托赤龙叔公带回?去的琉璃器皿你可收到?”琉璃本就稀少,一整套的器皿更是价格不菲,拿来回?礼,也算等值。
司马毗点头:“阿母很?喜欢。”
“还没有谢过姑姑,她之?前给?我和阿妡送的矮脚马,我和阿妡试过,骑起来正好。”她道。
比起疾风、追风这种凉州来的高头大马,川湘一带进贡来的矮脚马虽速度不疾,但出行更为便捷,至少上下不用踩人背。只?是如今西南亦动?荡,即便京城,也很?难寻到这么好的马种了。裴妃送来的这两匹算是京城独一份。
“你喜欢就好,不枉阿母一番心思。”司马毗道。
二人一问一答,说完便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恰好裴妍的茶透了,容秋适时?上前给?二人分茶。
裴妍心里乱糟糟的。她既想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这位儿?时?的玩伴。可又觉得与?他太亲热,是对张茂的背叛。这里面的度该如何掌握,实在?两难。
司马毗见她话不多,心里有些失落。他们小时?候没那么拘束,经常一处玩闹,嬉笑打骂是常事。但那时?年龄尚小,谁也不会计较总角小儿?间的胡闹。如今二人大了,还订了亲,说话行事却格外拘谨起来。
这些年,他跟随父亲管理东海,宦海沉浮,交际应对无不得体。他的房里也收了几个小官之?女为妾室,对于女子,不是全?然没有经验的。
隐隐地,他觉得裴妍在?刻意与?自己生分。他猜想,必然是二人太久没见,让阿妍与?他疏远了,偏这种事急不得,需徐徐图之?。至少今日阿妍愿意见他了,不是吗?
司马毗饮完茶,见裴妍露出疲态,便自觉地起身与?她告辞。
裴妍并未挽留他,只?叮嘱容秋送客。
司马毗心里更加失落,只?是面上不显,对着裴妍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走了。
裴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和张茂在?一起,她的心会不可控地乱跳,总想黏着他,巴不得二人一直在?一处,哪怕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都是好的。而和司马毗在?一起,她只?觉小心翼翼。既怕离得太远伤了他,又怕走得太近引他误会。近不得也远不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湖面有不少蜻蜓扑闪着透明的翅膀在荷叶的间隙里轻盈地点水。裴妍看着湖心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眼光微不可查地闪了闪,握住便面的手骤然一紧。
不行!她受不得这种左右撕扯的折磨!她得找个机会与?司马毗分说清楚。如司马毗这样的好郎君,合该找一个真心待他的女子,万不该被自己耽误!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对策,裴妡后脚就来了。相比起好侍花弄草的裴妍,裴妡每日早晌都会去父亲的书房温书。
裴頠如今赋闲,没事也喜欢指点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以往她都要待到下晚才来找姐姐,今日却来得格外早。
一入石舫,裴妡立刻感到一阵凉气袭来,暑意尽退,只?余风凉,她舒服地喟叹一句:“还是阿姊懂享受。”接着不顾裴妍嫌弃,和自家?姐姐挤到了一张榻上。
裴妍把她满是香汗的脑袋往旁边挪了挪,继而问她:“今日怎的下学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