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搁从?前,这种?王府传信的部曲根部不可能登堂入室,更不可能见到她。奈何?如今内外交困,来人明显带着重?要的消息,故而裴崇特意屏退下人,将这队部曲的头目这个胡人男子引至堂上。
这男子亦不藏私,将裴妃交代的,以及自己知道的外面的境况,一五一十地悉数告诉了府里诸人。
寒暄话毕,裴妍正欲转回屏风后,就听那男子忽而小声?问她:“仆名石勒,还是当年女郎赐名。女郎……记得?否?”
“石勒?”裴妍有?一瞬的愣怔。
石勒见她愣在当场,以为她大?抵忘了,眼中难掩落寞:“六年前,女郎曾释过一个被掳来的马奴。那年东郊外,仆亦曾……”
话音未落,就见旁边一个妙龄的侍女突然上前挡在他和裴妍之间,神情戒备地盯着他。
他喉间一梗,只得?恭恭敬敬地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裴妍却抬手止住容秋。她并未忘记石勒,马场释奴,东郊相助,有?些事,想忘也?忘不了。她只是有?些诧异。
“你不是回乡了吗?”裴妍拨开?容秋,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个人高?马大?的胡人,很难将眼前这个结实遒劲、沉稳内敛的壮汉与当年那个瘦弱邋遢却又狡黠大?胆的少年联系起来。
石勒见她终于认出自己,深邃的眼眸微闪,似枯木逢春,久旱逢霖,眸中不自觉涌出一阵喜意,不顾身侧侍女警惕的目光,向前略近一步,拱手道:“得?女郎关照,仆得?以回乡,只是不久又出来谋事,因缘际会入了东海王府,如今忝为队副。”
原来如此,这际遇倒是难得?,裴妍点头。若搁从?前,她定要唏嘘一番。可如今家中境况,她实在无心与石勒闲聊,略勉励了两句,便去?立屏后头照应小郭氏去?了。
石勒几经周转,终于可以与裴妍当面,又见裴妍还记得?自己,心中一阵快慰。然而堂上哭声?一片,联想如今裴家近况,他心下一沉,立马又肃了脸色,默默地退到廊下听候府上差遣。
他身后那个叫猴儿的手下凑到他边上,低声?问:“头儿,咱们不是来送奠仪的么?礼既送到,是不是该撤了?”
“急什么?半个时辰还没到呢!”石勒瞥他一眼:“咱们王妃与巨鹿郡公府的交情你不是不晓得?。好人做到底,万一他家有?什么消息或物事要咱们代为传送呢?”
底下人觉得?有?道理?,便捺着性子随他在廊下候着。
因事机要,屋内门窗紧闭,王夫人抱着女儿和儿媳悔天恨地地痛哭不止,直到胸闷气短,险些再次晕厥。
裴崇赶紧开?窗通风,将老母扶至廊下。
凉风过脑,王夫人嗅了嗅婢子手里的冰片手炉,只觉脑子清爽了些。目光扫过廊下立着的一队胡人,复又看了眼侍候在小郭氏身边的侄女裴妍,眸色微闪,透着一抹赧意。谁能想,以往看不上的人,如今却得?依附她的关系来救自家。
裴妍自然不知晓大?伯母那千回百转的心思。她正同裴憬夫妇服侍小郭氏躺于榻上。
小郭氏本就身体欠佳,如今在大?惊大?怒大?悲大?哀之下勉强处理?了一阵家事,竟也?出惊厥之兆。若非定春精通按摩针灸之术,缓解了小郭氏的病情,只怕长房也?得?倒下。
柳蕙擦擦眼角的泪痕,与裴妍商量:“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阿家和婶婶这样,总要请和缓来看看。”
裴妍没说?话,她下意识地望向母亲,见小郭氏眼窝深陷,双唇泛白,鬓角不知何?时又添了几缕银丝,只觉悲从?中来。她不明白,昨日还岁月静好,怎一觉醒来,竟天翻地覆至此?
越是无人可倚时,越发想念张茂。
裴妍顺着高?耸的檐角朝西北的天上望去?,一抹残云卧于房顶。不知此刻他人在何?处?在做什么?若他在家里,会怎么做?
提起张茂,她心里一动,又想起之前他交予她的那份册子,再次起了心思那些人手,早之前就问过听雨的那些人手,如今不正是得?用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