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似是吸了口气。
裴妍尤不自觉的将一双修直纤细、曼妙惑人的长腿伸到了披风之外。
那拭汗的手?于?是更轻了,窸窸窣窣的,好像没长眼似的。
“痒!”她嗔道。
“一会就好!”头顶传来熟悉的男声,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阿茂!”裴妍混沌的脑壳似被?重锤一敲,瞬间清醒大半!
她在迷雾里拼力挣扎,终于?,艰难地?睁开眼来。室外骄阳正艳,热辣的天光自半透的破窗倾泻而?入。她在一阵晃眼后?,上方那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竟真的是他!
只见张茂拿一条赭色的发带蒙眼,手?上尤攥着一条薄绸帕子,床边是一个破旧的瓦盆,盆里的热水犹自冒着热气。
方才,竟是他给?自己擦的身子!
裴妍脸上腾起?一股热意,浑身发燥,说不上来是烧的还?是羞的。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明日才将将能赶到陈留?”
“怨我实在太过想你!”张茂蒙眼的发带未摘,莞尔,“这一路跑死了八匹马,终是赶上了!”
裴妍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自他的脸上、身上一一掠过。似为印证他的话似的,她看到他眼下?肉眼可见的青黑,尚未蓄须的下?颚却长出了一层青黑的胡茬。鬓角乱糟糟的,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头发里隐约夹杂着几缕干草和疑似鸟粪的东西。身上的衣服也灰蒙蒙的,大腿处的裤子还?磨出了几个破洞天知道,他这一路有没有睡过觉!而?这一身的风尘仆仆,只为了能早点见到她!
裴妍胸膛起?伏,眼中隐有热意。他的满腔赤忱,做不了假。
张茂摸索着,把巾帕放到身边的瓦盆里浸透,一边促狭地?问面前的人:“还?要吗?”
裴妍却依然没有应他。她深深地?望向?他,贪婪地?从他的眉眼到他的身体,细查分别以来,他的每一处变化他的肩膀更宽了,背也更厚了,眼角多了不少细纹。许是在凉州主事久了,他光是坐在那,便让人觉得金刀立马,昂藏凛然这样的气度,她曾在叔父身上看到过。非是刻意为之,实是上位者处事日久后?积起?的威压。
张茂侧了侧头,见裴妍迟迟没有应声,这才觉出不对来。
他微微蹙眉,似带着疑惑,摸索着拿披风将裴妍裹住,而?后?,动手?解下?了自己的发带。
于?是,张茂抬眼便对上了一双秋水盈盈的妙目那是他日思夜想的眸子。多少次生死搏杀的前夜,他枕戈待旦,夜不能寐,便在冰凉的营帐里,拿手?,虚空地?描摹她的眉眼。裴妍或许不知,他比她自己还?要熟悉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换,都足以搅动他自持的道心。
就像如今,他看着面前的裴妍,直觉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了很大不同。她的眸中褪去了往日的青涩,清凌凌得带着冰川化水前的冷硬倔强,又多了分静水流深的探究与沉静。这样似喜似怨,似愁似恨的情愫,他从未在从前的裴妍那里见过。
从前的裴妍?此刻怕早已?扑到他的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着这两个月的遭遇了。
张茂心下?一沉,初见裴妍的喜悦被?敏锐的不安代替。既而?,是更加愧疚的心痛这段日子,朝堂天翻地?覆,她一朝家门倾颓,至亲离散,她自己也被?司马毗那混账公然掳掠。然而?这段最痛苦的日子,他却没能陪在她的身边。如今再?见面,当初那个无?畏天地?、爱憎分明的女子,突然像被?换了芯子似的,看着他的目光,浓情带着疏离,信任带着探究,想接近他,却又拒他于?千里之外她这是,遭了多少罪?才生生将自己,寸寸碾碎,逼着自己脱胎换骨,重组血肉?
“阿妍,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他听到自己说。
裴妍却摇头。“让我受苦的不是你,是赵王。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认呢?”
张茂一噎。
“还?是说,你家对我阿叔,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