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元娘美极,怪道京城人人交口称赞!”
“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妍柳眉微蹙,在镜中望着那仆妇,反问:“自及笄后,我便因?守孝常在闺中,见过我的?外人不多,京城如何?‘人人’夸我?”
那仆妇霎时脸色灰败,似乎恨不能跪地掌嘴。然而多年内宅厮混,脸皮不是丁点厚,就见她眼珠一转,把话?又说圆了:“老奴说岔了,只府里都传与二郎君定亲的?裴家?元娘是神仙样儿的?人物,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至于京里的?说辞,不过是我们随贵人外出交际,下人间免不了显摆,他们听去便以讹传讹罢了!”
裴妍沉着脸,清凌凌的?眸子如淬寒冰,盯了她半晌,直把这老浑货看得两股战战。裴妍这才?收回目光,从自己随身的?袖囊里摸出两粒滚圆的?金珠赏与她,淡淡道:“我这里不需人侍奉,一会入宴前,叫容秋来见我。”
那婆子连称唯唯,忙不迭地退下了。
刚出房门,就见一个穿着螺青色半袖直裙的?老妪笼了上来,拿眼问她。
那仆妇对着她叹了口气?,先点头,后摇头,待把她带得离门远了些,才?小声道:“谁说她憨的??这可是个厉害人物!心明眼亮着哪!”
那老妪听罢意味深长地道:“百年裴氏出来的?女儿,哪里能真蠢呢?”
那梳头的?婆子立刻换上一副讨好?地嘴脸,将手?里的?金珠子递去一颗,谄媚地道:“大夫人交代的?,老奴全做了。我那儿子进账房的?事,劳姊姊与大夫人说说?”
那阿媪接了金珠,脸上略有得色,瞥她一眼,点头道:“大夫人素来不打诳语,你且候着好?消息吧!”
内室里,半开的?槅窗吹来一丝南风,案上燃了一半的?烛火摇了摇,闪烁的?光晕打在裴妍织金的?襦衫上,似点亮了一袭星子。
裴妍就着烛光,望着镜中的?自己,手?不自觉地抚上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她知道外人怎么?说她的?,猜也能猜到。
京里从不缺长舌妇,相比朝堂事,人们对贵人的?后宅似乎更感兴趣。谁家?郎主偷了有夫之妇,谁家?新妇失了德行?,谁家?郎君断袖,谁家?女郎与人私奔……或有意,或无?心,瞬间就能成为诸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初她阿母被流寇所?掳,为避流言,甚至不得不躲到乡下三载,足见人言可畏。
当时她还小,没觉得这里头蜚短流长有多可怕。谁想如今竟轮到自己,做了这无?头流言的?主角!还是在未来夫君的?家?里!
她银牙暗咬,一拳锤在案上,该死的?司马毗,她恨不能掐死这个始作俑者!然而仔细思量能把这风吹进内室的?,哪里会是外人呢?
另一边,贾蓁在花厅布置妥当,正指使从人去府外候着姑姐的?牛车。就见螺青色半袖的?老妪趋步到自己身前,朝自己点了点头。
她不动声色的?抚了抚鬓发,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贾蓁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深深忌惮裴妍的?世家?出身与仙容玉貌。
她自己只是凉州商贾之女,哪里能与裴家?元娘比肩?她身为家?门长媳,出身却远不及次子新妇,这如何?能让她不忧心?
尤其如今的?张家?已是一方大员,说一句凉州土皇帝亦不为过。她生怕张家?会学司马家?那薄情寡义的?景皇帝,将发妻弄死另娶。
故而,自裴妍与张二郎订婚起,她便时常内心惴惴。
幸而,东海王世子给她送了一份大礼将裴元娘掳走数日。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就是府里也“屡禁不止”,终于让夫君也有所?耳闻。如此,一个坏了名声的?世家?贵女与她这个贤良淑德的?商贾之女,也算八斤八两,各安其位了!
她刻意将流言透漏给裴妍,也是让她心里有数一个德行?有亏的?贵女,即便出身再高,在夫家?,尤其在自己这个长嫂面?前,也得矮上三分!
规行?矩步,切莫猖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