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扶额,没说她什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安抚两句就让她下去了?。
家生子的?难处她何尝不知?身家把柄全在别人手上。
她们又和定春、容秋不同。定春与容秋的?阿耶当年作战时伤了?腿,哥哥又是文职,被打包送来裴家也算得宜。可半夏也好,新来的?那八个武婢也罢,家里的?父兄都是张家正当年的?家臣,不可能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过来跟着她这个女人混日子。
哎,她灌了?一大口酒。半点不由人哪!
翌日一早,商星未退,东方?天际仍沉浸在浓稠的?靛蓝之中,将明未明。
裴妍随张茂一起,送别张大郎一行于西郭。
那张家大嫂见到她,比起上回柔和许多。既未多话,亦不失礼,只上车前,与她絮絮交代?了?些内宅事宜。她或许以为,待她走后,裴妍就要入主刺史府了?。
裴妍并?未驳她,只沉声应着甭管去不去刺史府住,多了?解一些未来夫家的?事,没有坏处。
总之,这回贾氏没了?初见时的?虚情假意,反而显得诚挚许多。
比起一身雍容的?贾氏,张寔的?穿戴便利落许多。只见他?一身玄青劲装,与张茂惜别几句后,便翻身上马,同色发带随风飘展。
他?座下的?那匹乌骓似极通人性,未待主人勒缰,便已?昂首踏蹄,鼻息啾啾,似迫不及待地要驰骋而去。南风拂来,掠过他?额前的?几缕碎发,更衬得他?眉目如?刀,眸光沉冷。
“裴家元娘,”他?突然回头唤裴妍。
“喏!”裴妍一抖,赶紧应声上前。
看她故作乖巧的?模样,张寔忍不住露出一抹浅笑,如?虹销雨霁,眉眼里透着一丝揶揄,“我阿弟就交与你了?!”
“唯……唯!”未等裴妍答完,张茂赶紧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就见张寔大掌一挥,发带在风中猎猎震动,乌骓马随之四蹄翻飞,当头冲出,踏碎一地未干的?晨露。
他?身后随行的?亲兵们亦纷纷骑上凉州大马,追随着主人,朝那天地更广阔的?西疆疾驰而去。
瞬时,直道上黄沙漫天,遮云蔽日,裴妍呛了?几口,挥挥手,只觉自己?满头满脸都是沙子。“回去又得沐发!”她忍不住抱怨。
张茂莞尔,揉着她的?鬟顶,“娇气!”
待一行人远去后,张家留京的?幕僚纷纷簇拥着张茂往回走。
裴妍在无形中被排挤在包围圈外,隐约听?他?们提到“齐王亦今日去国”,“帝室亲疏族之争愈烈”……
她挠挠脑袋,隐约懂了?,又似乎没明白,想凑上去听?得更确切些,却?见张茂一个眼风过去,听?雨便巴巴地跑过来请她上车。
她百无聊赖地坐回车上,撩开帘子,张茂和那群幕僚还在边走边聊。
“二郎让我们先回别庄。”听?雨在车边禀报道。
“那他?呢?”
“常山王与豫章王昨日下了?拜帖,今日要来府里一叙。”
哦!裴妍沉吟。近日赵王召了?不少帝室疏族及年青的诸侯回京。
豫章王是先帝幼子,以前宫中饮宴时裴妍见过几回,印象里是个比较腼腆的?人,倒是他的妻子梁氏,挺俏皮伶俐的?。
但是常山王……她眉头微蹙,心头似被人狠狠一揪,那不是楚王司马玮的?胞弟么!
她怎么隐约记得,楚王当年是死于贾后之手?那时叔父在做什么?可有参与此事?常山王可会记恨裴家?他?回京,想做什么?
可惜她对家里当年的?事了?解不多。
容秋见裴妍发愣,以为她起得太早累着了?。将将把隐囊塞好,想着她回城路上或可歇一觉,却?见裴妍突然坐直身子,要她研磨来。
因张茂时常与她共乘,车上笔墨纸砚倒是现成的?。
就见裴妍沉着脸,执笔疾书。片刻后,敲敲车窗。
跟在车边的?半夏探进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