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咬唇,望着一闪一闪的窗外?,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你既要像男子那样上桌执棋,便要放掉闺阁女子的绮思?,做好吃苦头的准备。”张茂并未催她,而是悠悠然?地斜倚着缇几饮茶。
“你可要想好了?。我这里没有红宝玉珠,没有胭脂香丸,更没有闲书玩具,只有枯燥地军务、政务,甚而,你还会听到些阴谋诡计。”
裴妍有些愣怔,张茂是说,他那里,又?苦,又?难,又?无趣?良久,她试探地问:“你想我去吗?”
闻言,张茂抬头看她。
“私心里,我并不希望你来。人在官场,许多事,没那么清白。若遇党争,就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你一个女儿家,在内宅算算账目,管管仆役婢子,或外?出?与官眷赏玩交游,不比听这些蝇营狗苟强?”
他骨骼分明的指节摩挲着杯口?,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阿妍,你我好似在一处,但行的从来是不同的事。番僧讲时为?世地为?界,你当真要来到我的世界?”
裴妍回?头看着他,眸中由满满的诧异,到静水流深。
原来他和她,扛的从来不是一个担子!
张茂确实很少胁迫她做什么,然?而他总能?先小人后君子地,把给她的选项加好利弊,摊开来给她看,明明白白的,让她自己选。
他知?道?她现在对权利的渴望,也知?道?她从前吃不得苦,所以他要她在“清醒的累着”,与“糊涂的闲着”之间,谨慎地做好抉择。
落子无悔,选定之后再反悔,便是自己娇气,扛不住这道?重担,也怨不得他了?。
裴妍蹙着柳眉,歪头想了?半晌。终于,似下定了?决心,她给自己也倒了?杯凉茶,碰上张茂的。
“明日,辰时见!”她一口?饮尽,豪情万丈。
既要得,便要舍。这个道?理?她懂。没有人可以躺着把事做成了?她可不想再变回?那个两?眼一抹黑的瞎子了?!
一花一木非所属,眼妒手弱受折磨 一花……
裴妍想起什么, 问张茂:“你白日?饮宴,晚上又来我这,回去还?要理事?”
张茂点头, 今日?事今日?毕。
裴妍赶紧赶人?, 推着他往门外走。
“别杵着了,快回去做事, 想一夜不睡么?”
“阿妍,我身上还?湿着呢!”这回换张茂委屈上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张茂身量太高, 她那几套男装都不合适。
“听雨?听雨!”裴妍裹上披风, 拉开?槅门, 想叫他去跟外面的部曲要件合身的来。
“阿妍!”张茂来不及阻止。
裴妍前脚踏出房门就傻了眼。
屋外暴雨初歇, 南风混合着潮气席卷而来,撩起她轻薄的裙角。
木质的廊道上一地?狼藉,就见容秋和半夏被两个高头大马的部曲反手扣在背后,嘴里还?塞了帕子?, 好不狼狈。
她俩见到元娘如遇救星, “呜呜”的摇头,却在张茂出来的下一瞬哑了声。
一旁待命的听雨赶紧滚了出来, 状似谦卑地?朝裴妍行礼, 眼神却飘浮地?瞄向她的身后。
看到这出, 裴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道没见容秋和半夏呢,合着自己?的左膀右臂,早被人?卸了甲!
于?是刚落下的气性又升了上来,脸色不虞地?瞟向身后:“呵,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张茂些微尴尬地?摸摸鼻子?,理由却冠冕堂皇:“她俩是你府里的武婢翘楚,不试上一试, 如何知道功力如何?如今看来,她们连我手下的三等武卒都打不过。防务这块,阿妍还?得用心。”
他还?有理了?
张茂想描补几句,裴妍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径自绕过他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槅门。
张茂苦笑?地?掖了掖湿透的领口。听雨将从别处借来的干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