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妃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适时开口:“元娘所言极是。爵位之事,自?有朝廷定夺,岂是我等妇人能妄议的?”
刘妃脸色愈发?难看。
羊皇后再次打起了圆场:“今日难得家宴,何必为琐事扫了兴致?”于是命歌舞上场佐兴皇后虽不喜裴妍,但更厌恶刘妃这种粗鄙无礼的做派。况且,她也不想让这场宫宴变成二王争权的战场。
刘妃只得讪讪住口,心里却憋着?一股火气?。
席间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是时,一直醉醺醺的河东公主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着?酒盏,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吵甚?诸位争来争去,哪里是为了区区一个郡公之位?”她一竖手指,直直朝天,“不是为了那个位置吗?要我说,不如让我这傻父王继续当皇帝,你们轮流坐庄,岂不快哉?”
众人脸色一变,始平连忙上前拉住她,厉声训斥:“河东!你醉了!”
“我说的醉话还是实话,她们心里清楚!”河东公主一把甩开她。
“河东!”羊皇后和始平公主同时出声打断她。始平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该回?去醒醒了! ”
羊皇后也赶紧唤人:“送公主回?府!”
几个宫人连忙上前,半扶半拖地将河东公主带了下去。可她的腿脚虽被架住了,嘴却没被堵上,就听她高声叫道:“天天虚情假意地磨人,到头来还不是难逃一死……”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裴妍不动声色地扫过堂上诸人,皇后脸色灰败,乐妃目露鄙夷,刘妃眼神躲闪,而她的姑姑裴妃,亦若有所思……
她心里一紧河东是真不想活了,才把这隐于人后的幽微心思揭露人前。她这些?日子没少琢磨朝中?事,可她想着?,即便要有变数,有床大被盖着?,总比图穷匕见强吧?
世事无常难做数,死生无望怎堪凭 世事……
夜色如墨, 孤月高悬,一声声虫鸣自窗外传来?。
裴妍将手中的银篦轻轻搁在妆台上,铜镜里映出她微蹙的眉头。窗外风灯摇曳, 在廊间投下几点细碎的光晕, 像极了宴席上那些贵妇们闪烁的眼。
“在想?什么?”
裴妍指尖一颤,转过?头, 见张茂不知何时立于屏风旁,四梁进贤冠上的璎珞还沾着夜露, 官袍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衬得他愈发清峻。
裴妍起身, 接过?他解下的冠带, 却闻到满身酒气。今日天子在前殿与群臣饮宴,为二王接风。后殿命妇则因河东公主搅局,早早就散了。
“前殿宴饮到这般时辰?这是喝了多少?”
张茂揉了揉额角,坐到她身边:“我还好, 你三?哥饮得有些多。天子今日兴致颇高, 非要诸人赋诗。”他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成都王作《棠棣》, 河间王对《鹿鸣》, 倒是其乐融融。”
看来?前殿也是暗流涌动。想?到淮陵王那油尽灯枯的瘦弱身子, 要在这群手握重兵的诸侯与武将里左右逢源,裴妍不禁感慨,真不容易啊!
她长?叹一声,给他倒了杯温水, 又犹疑地?问起:“河东公主……”
“已传遍了。”张茂接过?漆盏,粗糙的指腹蹭过?她柔嫩的掌心,引得裴妍心口?一颤, “皇后给天子报的癔症。”
灯台上的火苗突然噼啪炸响。明灭的火光仿似河东公主被拖走时那看似癫狂却清明无?比的眼神。
裴妍幽幽地?道:“说真话的反倒成了疯子。”
河东公主这么一闹,皇后只能?以疯病来?治她。据始平公主回来?说,皇后已命她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如此,也好。
裴妍突然想?起一事?:“今日乐妃托我带话,说成都王想?与你结交。”
张茂挑眉:“哦?她倒是直接。”他沉吟片刻,“河间王呢?”
“呵,刘妃更绝。”裴妍苦笑,“她直接在大宴上提议改由我兄长?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