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之汝家, 克勤克俭。敬顺舅姑, 和睦妯娌。夙夜匪懈, 以事夫君。”满室嘉宾看着,她不敢耽搁吉时,赶紧拿袖抹泪,颤声对?女儿训诫。
裴妍透过珍珠团扇, 瞧见母亲眼角泛红, 自己鼻尖也跟着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阿母莫哭, 我和阿茂会常回来看你的!”她小?声安慰母亲。
然而, 小?郭氏却瞪她一眼, 又有些歉然地看了看张茂,违心地嗔怪女儿:“为人新妇,哪有见天往娘家跑的道理。”
裴妍刚想反驳:“娘家也是家啊!”
却听张茂掷地有声道:“岳母大人宽心,即便?阿妍不说, 我也会常带她回来叨扰。岳母莫嫌我们就好?!”
这话让小?郭氏喜极而泣。她就这么一个亲生?
女儿,哪舍得像水一样泼出?去呢?没想到女婿竟这般体贴开明,她连连点头?道好?。
小?郭氏颤着手为女儿系好?缨带, 又轻轻抚平她嫁衣上的褶皱,眼中满是不舍与?欣慰。堂下宾客纷纷赞叹这对?新人郎才?女貌,也有女眷如裴妃者,与?小?郭氏一样,不舍裴妍出?嫁,转过头?悄悄抹泪。
小?郭氏留恋地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儿,再不舍,也有离别?的时候。她郑重?地将女儿女婿的手叠在?一起,哽咽道:“吾儿,吉时到了,归家吧!”
维今吉日,龙凤呈祥!
瓜瓞绵绵,子孙满堂!
门外传来清脆的童谣声,是裴妍的侄儿侄女抚掌高唱。
张茂小?心翼翼地牵着裴妍,跨出?了钜鹿郡公府的中门。
庭燎将新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印在?青砖地上,仿佛一路并肩走到岁月尽头?。
另一边,凉州刺史府内,张瑗夫妇忙得脚不沾地。幸好?有王导夫妇从?旁帮衬,二人才?可勉强缓口气。
原本?张轨要派长子张寔来京主?持婚礼。然而将要成行时,突发鲜卑忽有大动。张轨重?伤初愈,无法亲征,只好?令张寔领兵,京城这里,只得请出?嫁的长女张瑗帮忙张目。
眼见吉时将至,张瑗夫妇与?一干亲眷焦急地等在?门口。终于?,一阵喜庆的锣鼓声自远处飘来。随之,一队执着火炬的骑兵开道而来。
“到了,新妇到了!”
诸人争相探看。
就见迎亲的队伍分列两边,张茂骑着高头?大马行至中门前,其后便?是新妇的轿撵。
张茂跃马而下,回身亲自撩起轿撵的帷帘,将牵新妇的红绸递了过去。
裴妍原先是哭着出?的家门。从?钜鹿郡公府到凉州刺史府,要经过三个坊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要经过娘家设置的几个路障,故而行得不快。
她听着一路的鼓乐丝竹,原先的伤感被渐渐抚平张茂答应过她会时不时带她回娘家看看,所谓出?嫁也就是晚上换个地方睡觉而已,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进入张家的焦虑与?期待。
正忐忑着,忽觉轿撵停了下来,周围响起一阵人群的恭贺声。紧接着,轿撵的帷帘被高高撩起,一角红绸被一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大手送了进来。
裴妍知道,这是到凉州刺史府了亦是她未来的家。
她深吸口气,一只手攥紧扇柄,另一只手接过红绸,脚步轻抬,随着张茂的牵引,走出?轿撵,跨过中门,往正堂而去。
那一面团扇并不能?遮掩什么,裴妍的容貌几乎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宾客面前。
她所经之处,人群中时不时会爆出?一阵惊呼,或有窃窃私语。
“这就是裴家元娘?”
“果然容色如玉,倾国倾城!”
“王司徒相人从?不出?错!”
“张二郎诚好?命也!”
……
裴妍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么围观过。她有些紧张,执扇的手微微颤抖。
行在?一旁的张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