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赶紧上前扶住她?,责怪道:“定春和容秋呢,怎让你一个人跑外来?”
裴妍没有理会他的诘问,只喃喃道:“那些孩子,是……被吃了?”
王导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对张茂道:“元娘怕是魇着了。莫说是她?,就是我等?,今日也?吓得不轻。”
此时容秋急急寻了来,原来午间炎热,她?去车里给裴妍拿腰扇去了。
张茂一个眼刀过去,容秋猜到自?己大概又闯了祸,而祸端,便是眼前这个一脸惊惶地立在草屋门前的裴妍。
她?赶紧一溜小跑地接替张茂去扶她?,可?裴妍却一把挣脱了她?,抓住张茂的袖口,问他:“那些孩子,刀砍在身上该多疼啊,他们一定在拼命地叫着阿耶阿娘吧?可?他们的阿耶阿娘却要吃他们的肉!”
人心?肉长,纵是上过沙场见惯生死的张茂,此时也?不忍细想。
“阿妍,”张茂犹豫了一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劝她?:“这些都是猜测,谁知真相?如何!你且回?去歇着,有消息我再同你说!”
裴妍摇头,之前,她?听?阿母说起她?的外婆一家出?身农户,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碰上灾年还要卖儿鬻女。她?便觉得人间最惨莫过于此。直到今日,她?亲眼见识了饥馁之下,人性之恶之癫狂,才?隐隐意识到,张茂那日说她?的“所见皆锦绣”,有着怎样的含义。
“人间已?到这般地步么?,我却今日才?知!”裴妍低头踩着脚底的烂泥,心?里只觉被紧紧揪着。她?的亲外祖父一家,许就是在这样的饥荒里没的吧?
“这是上位者的过失,与你何干?元娘不必自?苦。”王导见不得美人落泪,便想好言安抚她?。
“上位者?”裴妍嗫嚅了几遍,转头问王导:“都吃人了,这么?大的事,天子和娘娘没有决断?”
王导被问住,天子痴傻,皇后骄奢,这俩位皆是高?坐明堂目下无尘的主,哪有闲心?过问苍生?
他看?向张茂,果见那张俊逸的脸上亦牵扯出?一抹淡极的苦笑,显然没指望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傻天子,和他那个骄奢淫逸的皇后。
然而,这些话,心?里想得,嘴上却说不得。王导低头长叹,国无明君,身为?臣子的他们能?如何自?处?
王导自?诩是长辈,模棱两可?地开?解裴妍:“这里离京城尚远,天子哪里能?知晓这里的事呢?不过既然叫我等?遇上了,自?是要上达天听?的。”
裴妍与王导不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拿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身边的张茂。
张茂不忍她?失望,承诺道:“会有人为?他们做主的。如你所言,人吃人,是大事。哪个在位者不惧史书手笔?”
即便帝后不管,他也?会把事情报与张司空和裴郡公,有他二人在,总能?对受灾严重的村镇予以救济,虽说杯水车薪,到底能?挽救一二。
裴妍被二人好说歹说地劝了回?去。
王导长舒了口气,对张茂道:“平日不知,元娘还有这般侠义心?肠。”
“她?素来仁义。”张茂叹道,眼里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
想起那高?坐明堂的痴儿天子,张茂负手握拳,转向窗外,万千感慨,只得一句:“民为?邦本,上知之乎?”
这话既像是问天子,也?是在问王导。
王导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可?转念一想,他琅琊王氏虽说势大,但这天下又不是他王家的,司马家的傻天子败家,关他什么?事?
午间燥郁难耐,他举起扇子给自?己摇了摇。他才?不会自?苦呢!
张茂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静水流深的眸中含了一丝迁怒从村里遗留的建筑来看?,这个村子在方圆百里内算得上是富庶的。这样还算富庶的村落尚且有如此惨案,更遑论?其他村子了。可?见这方生民已?经惨到何种境地。
吾等?食君之禄,却无力忠君之事,裴妍不过一闺阁女子,尚且能?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