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
这一刻,他将自己疏远梅格桑小姐的原因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牧师夫人银秽的要求后,就打算通过其他路径来买药。牧师夫人拿他没办法,答应了他以正当劳动换取报酬的请求。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搬运尸体。
像陷落之星这样偏僻荒芜的星球,四处都是贫民、逃犯和佣兵,社会环境复杂。在这样混乱的星球上,凶杀、病亡是极为正常的事。
而人们临死前,唯一能想到的去处,就是隐藏在老旧教堂后方小诊所。如果足够幸运得到了及时救治,他们还能有一条活路,但更多的,是来不及等到医疗用品的施用,就不幸去世。
安斐冷下午接触到的死者,有七位死于凶杀,四位死于意外,三位死于重疾。成堆僵硬的尸体堆在诊所狭窄的地下室里,由于冰块不够用,这些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臭味。
安斐冷第一次走进地下室的通道,慢慢走下台阶时,他的眼睛都要被污浊的气息熏疼了,腐败的气味让他几欲作呕。
而牧师夫人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抱着双臂看着他,眼里带着得意的嘲讽。
“勇敢无畏的先生,您难道这一点苦都吃不了吗?只要您将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搬运到诊所后面的森林里埋掉,您的薪酬就到手了。”
安斐冷没有说话,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矜贵的大人物,这不过是出卖体力的活计,还难不倒他。
他答应牧师夫人,在太阳落山前将这些尸体运送到森林里,挖坑将他们掩埋。
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当他接触到那些被人杀害的尸体时,心里的防线却被突然攻破了。
有些人死亡的时间不长,他是被人用刀刺破了内脏而死的,死状狰狞凄惨。他的大动脉被锋利的长刀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刺入、贯穿,鲜血喷涌而出,哗啦啦地流了一地,此刻他躺着的木板上,还淌着一滴一滴的暗红血迹。
他的衣衫早就被鲜血染红,胸膛上就像被恶犬啃食了一般破碎不堪,心脏、肠子等器官暴露在外,猩红的、破烂的。他身体里吐露的器官上,还有几只苍蝇在上面抢食盘旋,地下室冰冷的空气不足以毁灭这些苍蝇的热情。
安斐冷伸手搬起可怜人的尸体,苍蝇发出被抢食的震怒,朝着他飞扑过来,他不得不攥紧了死者。淋漓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双手。
触目惊心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冰冷、滑腻的手感让他浑身战栗。就像被人给了当头一棒似的,安斐冷的后脑传来一阵钝痛。
四处迸溅的鲜血,凄厉惨绝的厮喊,悲痛无助的哭声同时在脑海中浮现。他手里的血迹,好像是亲人的,滚烫刺目,又似乎是仇人的他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明白,然而这究竟是谁流的血,他早已分不清了。
斑驳纷杂的画面与凄惨刺耳的声音混乱而飞快地闪现在面前,让他快要治愈的头疼越发剧烈了,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捂住脑袋强行镇定。
冰冷的地下室里,死者们无声地躺着,死一般的沉寂在空气中回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继续处理尸体。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衣服上无可避免地沾上了鲜血,而他的手,也因为长时间握着铁锹而磨破了。
他偷偷在医院的卫生间用消毒剂将自己清洗干净,再用尽全力搓洗了脏衣服。直到那上面只剩下实在难以清洗的淡淡黄色印记,他才敢去见梅格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