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到医院体检时,程安甚至做好了可能会少零件的准备。现在看来对方竟也守约,一场作陪,换了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想想是他赚了。

程安沉默的将那些单据与文件袋一起撕成了碎屑。

暑假结束的第一天,没收心的学生趁课休时间,三三两两的在操场附近闲逛,偷瞄正在绘制迎新板报的美术老师。

那是位很高,很好看的男人,穿着一件浅色的立领毛衣,低头时,轮廓明晰的下巴就埋到了领口里。风轻轻翻动着他手上的书页,指尖上的粉笔在黑板上一点点消磨,绘出方正如刻的板书,像首岑寂得诗。

人们总习惯从外在判断一个人,不同人眼中的程安有着不同的样子。

程安儿时以为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一名画家,怀揣着这个梦想长大之后,以高分考进当地美术学院,因母亲一句期愿,选择了美术教育院系,成为了一名教师。在他将自己的梦想禁锢在四方讲台上的那一天,他的母亲去世了。

护士转述他母亲临终前的遗言照顾好自己,将来有了家庭要好好珍惜,不要学你父亲。

那个发达后便抛妻弃子的男人,被他温柔软弱的母亲放在嘴边,心心念念一年又一年,至死才说了他一个不字。

程安母亲因生他落下体虚的病根,父亲程铭海嗜赌爱财,拿牌局当事业,靠赌发家后生怕妻儿沾他一点好处,迅速销匿了踪迹。这几年,程安转遍那人可能出现的大小赌场。至于将那陌生的男人带到母亲面前之后会怎样,他不清楚,他只是不想见到空守念想的母亲再偷偷的哭。

与“赌徒”交朋友只能靠赌,牌桌上有他想要知道的消息,也有陷入末路的赌徒在寻找同类。但凡入瘾,没人能独善其身,程安也不例外。

脖子上被肆虐过的痕迹还没好全,有处伤口太深,可能会落疤。然而伤疤没好就忘了疼,那个白天在校园里仿佛周身带光的男人接过旁人递来的烟,屋内此起彼伏的兴奋的叫喊让他几乎听不清递烟人说的话。

“来了哇小程哥,听说你欠的坑填上了?嘿嘿,一身轻松的上场,今晚肯定走红运。”

矮瘦的男人年纪看起来比程安要大不少,头发糟乱,眼窝深陷,勾着程安的肩膀,像个挂在树上的猴子。

被挂的“树”从旁边桌上,摸了个火机,原地点烟,斜起眼角痞声道:“你听谁说的?”

“猴子”嘿嘿地笑,“有个催收兄弟说你账清了,被我听了一耳朵。不说这老黄历了,都翻篇了,咱先进牌场热热身?”

“猴子”人称“老立”,是这间小赌场的一名领班,与程安认识的久,程安赌的最失控的那次还象征性的劝了他。赌场做的是薅羊毛的买卖,没必要将羊杀死。

有个此场常客,刚好听到二人对话,稀奇的绕着程安转了半圈,面带横肉的脸皮一抽,张口就不是人话,“呵呵就这小子?老立你可真能抬举人,我见他坐过两次桌,完全就是瞎玩,牌出的又狂又烂。要我说,玩二十一点可不是光看运气的,要有脑子,不然……”

话没说完,“咣当”一声,敦实的中年男子便被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腰猛磕在了凸起的桌子边缘,半天都没缓过来。

等他骂骂咧咧的直起身,又被程安面色不善地狠跺回地上,牙磕到嘴上瞬间见红,活像被踩得吐了血。骂人的嘴短暂的闭上了,因为中年男子看到在他身上留下两处鞋印的脚,正悬在他口鼻上方。仿佛他再多说什么,就会带着同样的力度强行“堵住”他的嘴。

这两下又快又狠,一时之间,就连近处沉迷牌局的人都被震慑住了。

“你嘴里再不干不净一个试试。”

程安并不崇尚暴力,主要对方实在不该在他瘾头上来时,带着恶意挡他的路。

老立仍带着笑模样,上前拉起偏架,“程子怎么还动上手了呢,你吕哥跟你开玩笑呢。”看吕成强又待说什么,又和稀泥道:“年轻人气性大不经逗,别跟他一般见识。”招来寻场小弟:“小尚快扶吕哥去休息间看看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