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竹问我,「太后,不留下吗?」
我摇摇头,不必了,既然是他喜欢的东西,那就留给他吧。
我黄昏去见了时墨寒,我说我找到卫衡了。
他靠在床头看着我,「难过吗?」
我没说话,可能这么多时日,我早就做好了他已经死了的准备,如今知道了倒不觉得有多难过。
时墨寒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小侍卫,结果也不过如此,就好像从前我总以为你爱我,后来发现在真正触碰你利益的时候,你也根本不会手软,谢宁,你有真的喜欢过谁吗?」
「没有。」
「果然,你真是无情。」
皇帝骨头还是硬的。
我有的是时间跟他熬。
时问渊在慢慢长大,我已经想好了在时问渊五六岁的时候就让时墨寒出退位诏书,让时问渊上位继续做个乖傀儡。
一直到有一天,我回想起来我已经有半月没有去见过时墨寒了。
他病恹恹的,我越来越觉得他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
便很少去看他。
再去的时候他站在窗前,转身看向我说,「母后,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我听着他喑哑的声音愣了一下,「你的嗓子。」
他说,「已经很久没人跟我说话了。」
我听到他对我的称呼,在长久的寂寞下,他低头了。
渐渐地我带他出了屋子,宫里人说皇上病好了。
我慢慢给他停药,让他恢复稍微正常一些的生活。
而在他去上朝以后,他也安安静静地,不会对我父亲的提议有任何反对的时候。
我确定他真的放弃了,才让他见了时问渊。
那个小小的身影向他奔来之时,时墨寒的眼泪爬了满脸。
他抱住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是他时墨寒的血脉。
本来他应该退位,一切让时问渊来承担。
后来大概是为了时问渊吧,他变得十分顺从,只做一个不问政事的皇帝,权柄牢牢握在谢家手里。
时问渊一直平安成长,既然时墨寒听话了,那自然也不用扶持新傀儡。
或许在旁人眼里这都是一个好结局。
可我知道那个时墨寒已经在时光里被彻底磨灭了。
被我亲手磨灭了。
眉宇间的骄傲已经尽数破碎,一个父亲的身份支撑着他做一个行尸走肉。
隔着高墙,想见容易不想见也容易。
他不会主动来见我了,整个皇宫风平浪静得如同一滩死湖。
皇后常常来给我请安,跟我站在院中的时候她突然说,皇上很讨厌海棠,如果在宫殿中看到海棠树或者海棠果便会生上很久的气。
我听得心中一动。
我知道我跟他之间的恩怨情仇不会因为一棵树而消弭。
他不来见我也不是因为我种了满院海棠。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还是让人砍了满院的海棠树。
我看着光秃秃的院子,想起梨花盛放的时候卫衡与我在花树下接吻。
也想起海棠盛开的季节,时墨寒伏在我的膝头。
而最终什么都没有了。
一年下来我跟他见面也不过两三次,大多都是在宫宴上。
他唤我母后,不再带着甜腻的尾音,匆匆看我一眼便撇过头去。
我不在意。
我总以为我们还有很多年。
却不想后来皇帝早逝,因为他早些年喝了太多伤身体的药。
他病重垂危之时宫人来请我。
我手中的热茶洒了一地。
赶到殿内之时,宫人都被他遣退了。殿内点着沉水香,十分安宁恬静。
他眼皮懒懒地抬起,「你来了。」